这江城县令面对上官,如此风轻云淡的态度,乍一看有违常理,实际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话还要从江城县上一任张县令说起,就是为家族基业,视法令如无物,大肆圈地的那一位。他在任上倒行逆施,为了打压异议,也借家族势力做过这种抓捕之事,惹的江城本地士绅极为不满,各自寻门路告状弹劾,上面虽然想要处置,但是最终因为有张家的干预,张县令也只是被调离了江州,不知又去祸害何方了。
此时这位县令,正是他的继任者,新县令姓殷,本就是江州土著,因此对江城涌动的暗流一清二楚。
大批北方世家南渡以来,并非所有人家都似季家一般人丁单薄,也多有携带大量财产家奴的家族,他们到了江南后总要扎根立足,除了派出子弟在楚国出仕,争取上层支持以外,便是借着楚王政令的东风,在南方世家的传统势力范围以外,占据大量无主的土地,江城正是这样一个地方。
江城本地人丁不多,本身也没有大家族把持,北方人过来定居已超过十年,算得上根深蒂固,他们不止带来了金钱人口,还带来了礼仪教化,似范则这样在江城开坛讲学,本地人也深受其益,因此南北士族之间相处还算融洽,张家想硬来插这么一脚,就打破了本来已经形成的平衡,所以很快就被排挤出局。
殷县令正是深知江城利害关系,一听到有人追捕要犯,就明白恐怕上头又有神仙打架,连累到江城的什么人了,只是不知是谁倒了霉,可别再搅乱江城的一池春水了才好。
“大人,大人-不好了”,
殷县令边想边低头喝着粥,远远的又听到有人在喊,头皮一阵发麻,刚刚的涵养也被消磨殆尽,未抬头就斥责起来:“李二,你到底还能不能稳重一点了,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要被人听到了,知道的是你蠢笨,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官不会□□下属呢!”
“大人,不是-不是”有人小跑进来,上气不气下气的说道。
“不是什么?”殷县令一抬头,发现这次进来的竟是主簿,惊讶道:“原来不是李二啊,主簿你也被那厮传染了不成,又在着个什么急啊?”
“大人啊,这次来的不是什么衙门的人,是王宫禁卫军,听说是卫尉连将军亲自带人前来的,您快去前面吧!”主簿喊道。
“什么!”县令闻言忽的站了起来,手里的勺子直直落入碗中。
“下溪村季家……莫不是季川大人的家眷?”看到诏令,殷县令心中大惊,握住诏令的手指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把手悄悄背于身后,面上却不露声色地问道。
卫士答道:“正是,季川谋逆,吾等奉上命捉拿其两个兄弟,连将军已直奔下溪村去了,还请大人协助,封锁城门,严查季氏亲朋之家,以防有人窝藏、协助逆犯外逃。”
殷县令沉吟半晌道:“这……下官遵命。”
答应下来,殷县令略一思索,便开始分配任务:“主簿,你立刻与这位大人去城门守着,一律闲杂人等不许进出;钱大,你领人去城南崔家……李二,你领人去城东范家,王三,你带人去……;你们记住,人犯为两个二十余、十余岁的季姓男子,务必仔细搜捕,绝不能漏了可疑之人!”
这一边,季燃临时雇的车非常简陋,不过是匹驽马拉着的平板车而已,虽然车夫在双倍车钱的诱惑下鞭子挥得十分卖力,季燃焦急之下,还是觉得太慢太慢了,但是事急从权,一时间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因此虽然殷县令拖延了不少时间,在江城县衙出动之时,他们也还在路上飞奔。
祸不单行,在他们走到道路交叉口的时候,突然,从另一条路上拐出一辆马车,他们车速太快,车夫猛地一拉缰绳,季燃竟然被直直的甩了出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瞬间感觉到了强烈的失重感,只见眼前景物飞逝,然后就是一股巨大的撞击力,把她撞得一阵眩晕,她眼前一黑、伏在地上,好久都没没有力气起身。
“姑娘,你还好吗?”“快把她抬到我们的马车上去,去寻个最近的医馆。”季燃神志模糊之中,听到一个女声柔声说道。
“不去,不能去。”感觉到自己被抱到了马车上,听到要被人带走,季燃四肢挣扎起来,艰难的抬起头,只见马车里有两个女子,正面带关切地看着她。
季燃意识渐渐清楚,感觉到左脚一阵钻心的疼痛,她来不及在意,焦急地问道:“你们是谁,我的车呢?”
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说:“小妹妹,真是对不住,刚刚你坐的车为了躲我们的车,停的太急,这才把你甩了出去,你那车夫看到你倒在地上,竟然一溜烟的逃走了。不过你放心,我们小姐说了,一定会对你的伤负责的,我们现在就往医馆去,你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季燃忍住疼,连连摇头哀求说:“我没事,不用去医馆,求求你们帮我一个忙,能不能立刻送我去范则先生府上,迟了就来不及了,求求你们!”
另一个女子轻纱覆面,见她小小年纪,刚刚摔的那么重,额头、手腕处都有剐蹭的伤痕,不知还有什么暗伤,又不肯去治疗,十分不忍,又听她提到要去范府,以为她是范府的下人,怕无法按时归家会受责罚,柔声安慰道:“你的菜刚刚撒了一地,一时半刻肯定找不回来了,你放心,范则先生是仁厚君子,看你出了意外,肯定不会责罚的。你要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