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两人已举步进了观门,一个小小的院子,不用多少人就可以挤得满满登登,太冲道长门前更是人声鼎沸、门庭若市,她们不好上前,只得站在后方遥遥望着,季燃笑道:“不是都说太冲道长是乌鸦嘴吗,怎么临走临走了,反而这么多人来求问呢?”
未等到孟春回答,一个很轻又含糊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依稀是在说:“姑娘这么说,可就冤枉死贫道了!”
季燃一回身,只见一身寻常民间男子打扮,未穿道袍、不梳道髻的的太冲道长站在不远处墙边的阴影里,见她回头,便朝她一笑,眨了眨眼睛。
孟春也听到动静,回头看到是他,惊讶的喊出声:“道-”
还没说完,太冲便杀鸡抹脖子地做手势,求她噤声,孟春看到一愣神,太冲用手比了比人群,又指了指她们一行,做出个让她们随自己走的动作,孟春和季燃看懂了,不动声色地退出人群,跟着太冲七拐八拐地过了一道小门,直接进了内院。
三人在树下的石桌前坐定,孟春与太冲也是很熟悉的,直接笑着开口打趣说:“前面那么多人等着求见道长,您如何反而是这副打扮到处溜达,难不成要去王都了,便看不上这小地方,如此岂不是要让我们江城的父老乡亲们心寒吗?”
太冲道长苦笑着说:“咦,孟姑娘此言差矣,正是因为江城父老太热心,如此夹道欢送之势,小道我实在是福薄,就是通了祖师爷的□□之术,也难以招架啊。”
孟春闻言抿嘴一笑,季燃在一旁开口道:“那道长刚刚为何说我冤枉了你,可是这乌鸦嘴的绰号是愚夫愚妇们以讹传讹,起错了的?”
太冲稍抬了抬头看天,似是被阳光照到了眼睛,他眯了眯眼,慢慢地说道:“若非世上多坎坷,几人俯首问方士?凡是来问卜的,其实多半有不足之事,而这八卦易数,本是凡人在一旁暗窃天机,就算看到一二,也不过是管窥蠡测,总有人知道的越多,就做错的越多。人人都爱金玉满堂、前程富贵,却不知阴阳消长,才是天理轮回,就算再怎么提前预知,也并没有什么千年万年、长盛不衰的基业。何况如今这世道,朝不保夕才是常态,我对这些灾祸直言不讳,怎么就被叫做乌鸦嘴了呢,何况并不是我主动上门与人卜算,皆是他们求上我这小小山门,可不是冤枉之极!”
季燃听罢他的这番话,深以为然,不禁点头称是。
孟春在一边道:“道长说的甚是,不幸被您言中,今日我二人前来,也正是这位姑娘家中遇到了些难解之事,想求您指点一二的。”
太冲听完有些疑惑,自己不是已经替她算过了吗,怎么今日又来,不过他的职业本能,一向善于察言观色,并不直说,只是看向季燃。
季燃一下就理解了他的眼神,来问卜只是当时随口一说,仅仅是个到这里来的借口,自然不能当真的,赶紧开口道:“我本来是想请道长算一算的,不过刚刚听到您这番话,恰似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人生起落是常态,我也深信无论今后是何种局面,我季家之人都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还是不要非得堪破天机的好。”
太冲听完大笑,说道:“姑娘如此豁达,心性真的颇似我道门中人,这等慧根,可有什么修行的心愿吗?”
孟春一听不对,这道士平日里正经时颇正经,不正经时也忒不正经,听这话的意思,竟是要度化季燃出家吗,也不知是不是在说笑,慌忙笑着说道:“道长可是又在捉弄我们,燃儿可是我家先生至交之女,年纪还小,极少出门的,哪里听过你这种哄人的笑话,要是当真了可怎么办?”
看季燃在一边默不出声,孟春又如此说,太冲也只是呵呵一笑道:“哎呀,孟姑娘说得对,瞧贫道这张嘴,市井中跟人贫惯了的,一时忘记对面是两位小姐,该打该打。”
见他重重抬手、又轻轻落地,最后自己拍了自己两下,姿态夸张滑稽,众人都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后院的一间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朱砂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站在门口,太冲小声嘟囔道:“这小祖宗,总算醒了。”
常来常往的交情,孟春也认识朱砂,一向觉得他可爱讨喜,见他出来,连连招手道:“朱砂小道长,我们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
一边说着,一边从如星手中拿过食盒,把季燃做的点心摆了几样在桌上,朱砂被他们说话声吵醒,本来还有些晨困起床气,还没看清院中都是谁来了,突然听见了有好吃的东西,眼睛瞬间一亮,小跑过来伸手就要拿,被太冲道长啪的打了一下手心道:“没规矩,先去洗手洗脸!”
朱砂这才算完全醒过神来,恹恹地跑去外面洗漱去了,孟春等人看他憨态可掬,纷纷捂嘴小声笑起来。
谈笑一会儿,孟春拿过礼盒,又说道:“除了这些吃的,还有我和府中女眷们亲手做的几身道袍鞋袜,是赠与道长做饯别之礼的,大家知道您要离开,不知有没有面谢的机会,急忙赶制、托我带来的,您莫嫌简薄,先生那里,还有别的礼物奉上,只是不知您何时启程呢?”
季燃本来跟着朱砂往外面去了,此时才回到后院门口,就听太冲道:“岂敢岂敢,多谢各位姑娘盛情,只是时间紧迫,我准备带上朱砂,明天一早就启程了。”
孟春道:“那观中可有人照管,需不需要我们府上出人帮忙?”
太冲道:“那应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