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谈已毕,天色已晚,接下来季涯尚有几位江城的朋友想要拜访,三人便准备暂住范府几日,范则便吩咐从人带他们下去休息,季涯、顾朝二人自然被带去外院客舍,季燃却是女眷,在外院很是不便,被侍女请至内院安置。
“燃儿,你来了”刚刚进门,一个温柔的女声就在院中响起。
“孟春姐姐!”只见一位眉目温柔、神态可亲的美貌女子缓步而来,看到来人,季燃眼神一亮,欢快的叫出声来。
孟春走到季燃面前,亲近地握住她的手说道:“午间便听人说季二公子来了,我就在想你会不会也来了,只是没想到先生竟然跟你们聊了这么久”,说着她环顾四周,红着脸轻声道“我实在忍不住,到屏风后偷看,才看到你也在。”
季燃看到孟春一副羞赧之态,扑哧一笑“早些年我们俩偷偷挤在帘后听先生讲课也是常事,怎么如今姐姐倒害起臊来了?还是范先生那个老古板,又对你从头管到脚,管的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起来了?”
孟春听出话中调笑之意,一边说“连你也打趣我”,一边伸手要掐她的嘴,两人笑闹着抱成一团。
季燃讨饶:“师母,师母我错了还不行嘛!”
孟春听闻,脸色更是如同天边云蒸霞蔚,红成了一片。
这孟春姑娘比季燃大上几岁,也是从北地而来的流民,与父母失散后,从小便被范府收留做了侍婢,当年季涯在范先生处读书,季燃也常常跟在此处,孟春便奉命照顾于她。季燃小时更是个活泼性子,常常拉着她或坐在角落,或藏在帘后同学子们一起听范先生讲学,就这样一同读书,一同犯错,一同被罚,两人感情极好。
也许出于对救命恩人的感激,又也许是出于对饱学才子的仰慕,孟春年岁渐长,竟然对范先生情根深种起来,只是这份感情难以启齿,季燃当时还是个小女孩,常常看到孟春凝视范先生的目光,若有所觉,却也不太明白。
不知不觉数年过去,季燃渐通人事,对孟春的心思也略知一二,也在叔父兄长闲谈中得知,范则同原配夫人只有一子,不幸在南渡的路上遗失,如今只有个侄儿继承宗祧,范夫人哀伤过度,缠绵病榻,没过两年也病逝了,范则对妻、子二人深感愧疚,一直也未曾续弦。
最近几年季家叔父去世,长兄东去,变故频频,季燃也学着照管家务,打理农桑,不曾来过范府,忽然一日听季涯说起,孟春被范先生收房,成为了妾室,颇受宠爱。季燃心中很是唏嘘,喜忧参半,喜的是孟春多年心愿得偿,忧的是二人年岁身份相差悬殊,恐怕难以有始有终。
今日见了孟春本人,见她虽做妇人打扮,但形貌未改,温柔可亲一如当年,范府后院皆归其打理,显然深得范则爱重,季燃稍微放下心来。
孟春携了几身女装过来,帮季燃梳洗更衣,对着镜子,向季燃笑道:“燃儿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如今眼看着也要长成大姑娘了,只是你啊,明明是个大家小姐,一副野小子打扮的毛病却总是改不了,让我们家先生看见肯定是要挨教训的。”
季燃想起白天的谈话,还是心有余悸“可不是嘛,刚刚差一点就要被念叨了,出门在外,当然是怎么方便怎么穿了,还好二哥跟华阳大哥聪明,及时把话岔开了去。”
“这位华阳公子,可是出身顾氏?”孟春好奇问道。
“正是呢,不过范先生似是很不喜世家之人,今天可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季燃答道。
“唉,这里面自是有缘故的,以后我慢慢与你说……”
两人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终至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