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铄信里讲了些川蜀中多山多水,江中水急处不能行船,需人拉纤,纤夫在水边一面拉着船一面歌唱,所唱者呼为号子,与长安的燕乐、龟兹乐等雅乐大不相同,颇有意趣,曾大父喜好音律,也择了其中。

又说江边两岸多峭壁,岩壁上的纹理如泼墨,杂有碧树,风景如如画。山中又物产丰饶。蜀中乃人间天府,怪道曾大父连皇帝都不做,不愿回长安来。

许如是看了想笑,许铄这就是在哄孩子。太上皇偏安蜀中不肯回来,当然是顾忌皇帝了。皇帝擅自称帝,和他之间又多有龃龉,谁知道回来以后皇帝会怎么对他

又瞧见了他一路的见闻,也没见他提出使如何、几时回归的事。

许铄少年心性,嘴并不严,要是接了太上皇回来,定然恨不得敲锣打鼓告诉她。但信里没说,显然是报喜不报忧了。

但朝堂上的事儿,书里也没提太多,她也没个耳目,帮不了他。于是提笔回了一封,都是些陈词滥调关照衣食的套话,边写边腹诽许铄在外边也不敢有人慢待了他。文思渐渐枯竭时,又忽然想起陈氏的事,深觉两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忽然生出些感触,越写越顺。

许如是又检查了一遍,真情实感、又不失克制,自我陶醉感动了一番,自以为写得非常完美,晾干之后打算找人寄出去。

陈妈妈颇有经验,看她要直接去邮驿,连连摇头道:“您这样寄信不成。走邮驿到蜀中,恐怕大郎君回府都寄不到那边。不如娘子去求一求贺兰孺人,讨个官府文书,随公文一同寄过去。”

许如是觉得不能开了这个公器私用的头:“这……不大好吧,还有其他法子么”

陈妈妈犹豫:“有是有……”

许如是大喜:“什么”

陈妈妈道:“您把信留着,等大郎君回来了,直接把信给大郎君也是一样的。”

许如是:“……”

陈妈妈只见小娘子一本正经道:“阿母,贺兰阿姨午后有空吧?”

陈妈妈一愣,答道:“想来该是有的。”

许如是道:“那咱们待会儿去找她。”

陈妈妈:“……”她家娘子想通得也忒快了。

许如是下午找贺兰氏的时候去得稍晚,她近来也不轻松,上午是读书,下午是织绩调香莳花等新加的科目。

她进门的时候,贺兰氏正将两段织好的细绢铺展在檀木案几,许如是顺口道:“阿姨要裁新衣呀?”

贺兰氏怔了怔,又抿唇一笑。

“耶耶送的料子?”许如是见她笑得开怀,自然而然就往这边猜。

听说最近许宸的心情不好,自从去了一趟宫里,原本得封太子的喜悦不知怎么的就消退了。估计是许铄那边不顺,导致许宸被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心里窝火呢。

昨晚,薛氏不过跟他讨一幅头面,都便被他刺了句,说她变着法说贺兰氏亏待她呢。薛氏吓得第二天去跟贺兰氏伏地告罪,被好生安抚了一通。

这是许宸送来赔罪的?贺兰氏还算受宠。

说起来,从前陈氏似乎也是很得许宸喜爱,可是如今……

纵然许宸离了陈氏,也不缺娇妾。

许如是心中暗叹,却不妨碍嘴上说好话:“这细绢是冰纨吧,素是素了点,但看着就……”

目光落在那料子上,两段布帛的经纬之间……并不怎么细,看起来错落有致,细的地方紧巴巴地皱成一片,粗的地方又足能透光。

许如是突然语塞。

贺兰氏摇头:“这不是殿下赐的。”

“啊……嗯,果然不是阿耶送的。”

“这样的东西,”许如是表示大为愤慨,“也敢给您送过来。就算礼轻情意重也不是这么个轻法。”

贺兰氏一噎,面色有些古怪。

“那倒也不是……”

许如是义正辞严:“我知道阿姨不忍见别人难过,总为人遮掩过失,但这也太过分了,这布帛连做地衣都嫌硌脚……”陈妈妈咳嗽了一声。

许如是打量着贺兰氏脸上倒染上了几分笑,复道:“他既然不给咱们府上脸面,咱们也不必给他留什么脸面。”

贺兰氏忍俊不禁:“菩提心,这就不必了吧?”

陈妈妈也委婉道:“做事留三分,日后好相见。娘子,算了吧。”

许如是自然也见好就收,帮着贺兰氏卷起布帛。

她这里方歇,刚要酝酿着说寄信的事儿,许宸便阔步进来,一眼瞧见了刚收好的料子:“这又是谁送的?”

他刚当上太子,虽说还未行册封礼,赠礼的人便络绎不绝了,许宸见了也不惊讶。

贺兰氏大感尴尬:“这……”

“这是菩提心和璎珞奴的功课。”

许如是:“……”

谁能替她挖个坑把她自己埋了。

许宸本来也不上心,听了这句反而瞥了许如是一眼:“做得如何啊?”

许如是羞涩地低下了头:“第一次织,手上还有些生疏,织得不是很好、不是很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许宸最近对许如是渐渐顺眼起来,他老人家兴致一起,随便挑起一块翻看,“做得好的也不必……”

“过谦”两个字,在看到一个黄豆大小的孔洞的时候,卡在喉头不上不下,叫人难受极了。

“倒是个……”许宸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搜肠刮肚地找了个形容词,“实诚孩子。”

贺兰氏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许如是尴尬地笑了声,一时众人相顾无言。

她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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