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辄打懂事起就没与人同床过,阮清这一番吵嚷顿时令一干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稍有眼色的就急急忙忙跑去清风苑将唯一能压得住郡王的桂嬷嬷请了过来。
可谁知,桂嬷嬷请来了,却迎来太傅轻飘飘的一句,“那就让他留下吧。”
定王府的下人惊了。
桂嬷嬷也惊了。
怎奈太傅都答应了,筹谋已久的郡王更是理直气壮,叉着腰对欲言又止的桂嬷嬷道:“苏叔叔陪着我逛了半夜十分辛苦,我自当投桃报李,给苏叔叔暖床,桂嬷嬷是要我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不成?”
桂嬷嬷被那若有千钧的“暖床”二字压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小祖宗,您可知这暖床是个什么意思?您那惊世的学识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但不等她大逆不道的提出异议,苏辄一个淡淡的疑惑的眼神扫过来,便是再说不出半句不是,只得硬着头皮张罗着替可心的“暖床人”洗漱更衣。
褪去外套,换上柔软舒适的寝衣,阮清立马得偿所愿的甩开满脸郁闷的桂嬷嬷扑到了内室的床上。
诸如大户人家,夜晚主子的卧房里都会睡一个值守的婢女,方便随时伺候主子起夜。但苏辄从来没有这个习惯,就连院子里都不会留人。所以桂嬷嬷想留下,也没了正当的借口。
只是当桂嬷嬷就要出门时,冷不防又被苏辄叫住。
“等过几日,就让阿阮跟着我读书吧。”
桂嬷嬷大吃一惊,“这如何使得······”
“阿阮过了年已经八岁,寻常的孩子这般大都早早入了学堂,阿阮身份特殊,本该在国子监读书,但他现在尚未入宫,学业却是不可荒废。在府中由我教着也方便的许多。”苏辄很自然的道。
桂嬷嬷心有迟疑,“可是······太傅还要教授太子殿下,如此,是不是不大妥当?”
苏辄却抬手揉了揉额头,语焉不详道:“我既然要教阿阮,自然不会再教太子,就这样吧,回头我会亲自跟阿阮说。”
桂嬷嬷觉得好像听懂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懂,只觉得那句话里还有着什么深意,便是不由的心惊。然而不等她想明白,门已经无声的关上了。
教殿下,便不会再教太子?太傅这是什么意思?
苏辄并没有立即对阮清提起这件事,他回到内室的时候就看到鼓鼓囊囊的被窝里一团什么东西拱来拱去。似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被子里停止了滚动,慢慢拱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直勾勾的望着他。
那种被某种小兽盯上的错觉忽然又出现在了苏辄的脑海里,挑了挑眉,“便是这般高兴?”
阮清顿时笑弯了眼睛,点头如啄米:“阿阮是兴奋!”
他以前从来没有和人一起睡过,连娘亲都不曾抱过他。虽然偶尔桂嬷嬷会经不住他厮缠陪着他睡,但桂嬷嬷也是谨守主仆分寸,两条大被隔得远远的。
如今床上只有一条被子,显然他可以毫无顾忌的窝进太傅的怀里打滚,怎能不兴奋?
苏辄正欲另取一条被子的脚步不由顿住,看着床上扑腾的毛发乱蓬蓬的小儿,眸光闪了几闪,竟是不由的柔和了几许。
其实,太傅当真没有几分爱心,若说是什么令他突然改变了主意,那就是在太傅眼中,俨然将小儿当成了毛茸茸的小兽。在太傅纯洁如雪的世界里,人类俱是肮脏的,沾不得,沾不得,沾之即呕。但若是动物那就可以另当别论了。
他小时还曾养过一只圆毛畜生当宠物呢,可比人干净懂事多了。
眼下,床上的圆毛小宠物扒拉开被子,掀着被角冲太傅奶声奶气道:“苏叔叔快上来躺下,阿阮刚刚已经帮苏叔叔暖好被窝了,过会儿就要凉了。”
原来这小儿刚才在被子里拱来拱去是在帮他“暖床”?
苏辄略感欣慰的抬起长腿,舒展身子躺了下去。躺下去之后才发现,后背贴着床板还是冰凉的,这一刻,太傅的内心是后悔的。
讲真,这床暖的委实差强人意。不知现在将人卷巴卷巴丢出去还来不来得及?
这样想着,一抬眼就被一个亮亮的东西晃了一下。苏辄匪夷所思的盯着头顶上那盏狐狸灯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你将灯挂在这里作甚?”大晚上吊一盏灯在头顶,敢问谁能睡着?
阮清麻溜的拱着小身子一直拱进苏辄怀里,暖融融的温度令他十分受用的咧开小嘴,煞有其事道:“这是苏叔叔送我的灯,我当然要每日每夜都看着啊。”
苏辄表示无法理解,看了一眼那打成死结的灯扣,道,“可你将它挂在了这里,日后还如何看?”
阮清眨了一下眼睛,“我以后都跟苏叔叔一起睡不就可以看到了!”
好像是这么个理。苏辄竟无法反驳。
可他有说过要每日都和这小儿一起睡吗?
阮清飞快的转了一下眼珠子,埋头抱住苏辄的腰,抢先打断苏辄将要出口的质疑,“苏叔叔赶紧睡喔,明日还要早起去早朝呢。”
英明睿智的太傅大人竟是忽然有种智商被八岁小儿碾压之感······不过,对着这么一盏明晃晃的灯,想要睡着实在困难,便是抬袖一挥,无声的灭了灯。
想他苏辄虽然霸道专横,却非出尔反尔之人,且忍了这一个晚上。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传出了均匀起伏的呼吸声。
一大一小睡得正香的此时,桂嬷嬷却是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