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纪老尚书让纪老夫人带了纪凡来道歉的时候,纪老夫人还不解,不就是小孩子吵闹了两句吗,而且也不是吵的不可收拾,相反,自家孙子只不过对人家孩子有好感,要请人到家里来做客,多么热情大方又懂事啊。
谁知尚书大人听了老夫人的真知灼见,转头就将她大骂了一顿,纪老夫人这才知道,自家懂事的乖孙将乐安长公主的儿子保平郡王当成了女孩子,非说看上人家了,还要进宫去找皇上,将保平郡王搬到家里来。
也亏得尚书大人虽然平日里宠溺的孙儿无法,却也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这尧国上下,谁不知道皇上宠爱他这个妹妹的儿子,以前在鄞州便时不时遣了人去看望这位小殿下,金银珠宝不要钱似得往小殿下头顶上砸。乐安长公主前脚一去世,果然,皇上后脚就专门派了忠义王去亲自将小殿下迎回了京,还特意交由定王府暂时照管。不幸的是,忠义王却因此半路丧了命。
若纪明泽真傻乎乎的跑进宫里去问皇上,皇上还不得一脚将他半截身子给踹进土里,让他去给忠义王作伴?
想到这儿,纪老夫人又忍不住瞪了乖孙一眼。
乖孙却是全不知其中厉害,若非被他爷爷骂了整整两天,他才不会来这里给人道歉呢。他就是认错了人又怎么了?不就是个小小的郡王么,还没根蒜苗高,又父母早亡,皇上再宠他,还能因为几句话杀了他不成?
纪老夫人瞪他,他就恶狠狠的瞪阮清。
哪知阮清看都不看他一眼,拥着杨太妃的胳膊撒娇,自顾自的说起了早上吃的一道菜。
少年心里恨得牙痒,屁股下面更是像坐了砧板似得扭来扭去。
杨太妃深知阮清是个嘴馋的,说到了吃,便是心领神会的叫丫鬟去将新作的几样点心端上来。点心上来,又招呼纪老夫人和纪凡一起用。
纪老夫人也不愿再多提那桩子糟心的事,便笑呵呵的转移了话题,问杨太妃:“听说前段时间定王去了尤平,可是去巡视今年春耕的情况去了?”
杨太妃略一抬眉。妇人们虽然平日里足不出户,但聚在一起的时候也都会借机替自己老爷打探些口风和动向,作用也是不容小觑的,往往比口风严谨的男人间的交际还要方便。苏辄去尤平巡察春耕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是个人都知道,纪老夫人明知故问,却是想套什么话?
杨太妃不动声色的笑道:“孩子大了也不受管束了,做什么事也不会向我老婆子交代了,我素来也对朝堂上的事乏味,听着就有些头疼,老二也就很少拿这些事来烦我。前几日只让人来知会了我一声,说是要出趟门,却是做什么去了你不说我都还不知道呢。”
纪老夫人连连称是:“这也是王爷孝顺,懂得体贴长辈。王爷年轻有为,早些年还是孩子的时候大才之名便传遍了整个尧国,连我家老爷都时常感慨佩服呢。”又道:“这不,前段日子,王爷还曾教导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写的一篇关于治理河道的文章被皇上大加赞许,道都是王爷教的好,说是研商之后便要试着实施。王爷这一次亲自前去视察春耕,说不准也是提前看看情况呢。”
说到这里,纪老夫人话音略微一转,叹息道:“只是,南边始终不大安定,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要打起来了,这百姓种好了地也是落不得个安生呢······”
杨太妃何等精明,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纪老夫人这兜兜转转果然是给她家尚书大人套话来了。
按照八年前尧国与鲁国签订的十年协议,离结束也就不到两年了。当年那一战,皇上曾派了忠义王前去监军,配合李威两人大大的胜了一仗,忠义王也因此在虎贲军中挂了职,后来因战事平息挂职也没什么实权皇上才没有着急收回。而忠义王意外离世,若是两年后鲁国再次来犯,皇上会不会再派出忠义王的弟弟,现任定王苏辄前去?
苏辄与忠义王不同,忠义王敦厚老实,是地道的武夫。而苏辄少年天才,文武双全,心智和计谋都令人望而生畏,若是被他抓到了机会,皇上便是想再收回也难。
皇上却在这个时候派了苏辄去南边视察,说是看春耕的情况,可看块地还用得着王爷出马?那么皇上是不是有意让苏辄去南边查探鲁国的动向,打算将来让他接手忠义王的差事?
皇上此举实在是令很多人都猜测不透。
尧国太平了这么多年,那些酒囊饭袋的官员们也闲散了多年,安逸是安逸了,可没有乱事怎么会有奇功?有进阶?这一场仗便是所有人都盯紧的一个机会,都想上去沾个身。尤其兵部以及和兵部千丝万缕的一些武将。
但这些人总想着往上爬,却没想过一旦发生战争,边塞的数万万百姓怎么办?
杨太妃嘴角抑制不住的冷冷一压,却被抬手举起的茶杯挡住了。慢慢喝了一口茶,方淡淡道:“皇上忧国忧民,素来重视农耕春种,百姓民生,虽不知后事如何,但当下还是要吃饭的。总不能因忌惮将来未知的祸事,便什么都不做等在家里吧?便当真不幸发生了战祸,那也是无可避免的,皇上英明自会想尽办法减少百姓的苦楚,让百姓少受些波及,却不是咱们这些妇人能操心置喙的事情。”
纪老夫人心中一颤,垂下眼睛道:“太妃说的很是。我也只是想起了前些年战乱的日子,不免忧心才多说了两句。”
杨太妃放下茶杯,轻轻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