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不好偏偏要说茶叶,这下好了,喝个茶倒将他那个贪心不足败事有余的舅子给扯了进来。
其实两年前岭南河坝坍塌,朝廷曾追查过根源,但因当时那场雨实在是太大了,加上当地官员怕担事,极力的粉饰太平这才草草的掩了过去,没追究到他舅子的身上。但若真让有心人细细的查过去,肯定是会将他舅子借机倒耙私抽款银的事情揭出来。
显然苏辄开口便是已经有了把柄,想要借机要挟他!
曹林先前还疑惑苏辄打算怎么筹集修建河渠的资金,眼下可不就是打定了主意,要从他身上搓麻线?但他能开口拒绝吗?只怕他一开口,行事猖狂的苏辄一本奏折就砸到了皇上的龙案前吧!
大冷的天,曹林却顿时放了一身的汗,连忙挺直了脊背,苦笑道:“下官身为朝廷的官员,为国为民乃是分内之事,下官的舅子出身商贾,赚着乡民的茶叶钱,关键时刻而能有体恤关怀乡民的思想觉悟也是值得庆幸的,是应当的。前段时间他曾从下官这里听说了各地准备修整民田时,还很感慨的表示届时愿意略出薄力,造福乡民。想必这一回尤平修筑河渠的事情,他若是知道了定会不遗余力,为王爷解忧······”
“是为皇上解忧,为黎民百姓解忧。”苏辄淡淡的更正他,“如此,便劳曹大人多费心了,想来同曹大人的舅子交好的那些商贾之家也都是心怀天下百姓的良善之辈,只要曹大人的舅子起了头,其他人应该也会很乐意出力的。”
“是,是······”曹林哪里还敢说别的,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苏辄这才转移了话题,又随意的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便放曹林去了。
曹林从苏辄屋里出来的时候,袄子都湿透了,冷风一吹浑身都禁不住直哆嗦。那口茶在嘴里,早就没了香气,只觉得苦涩的令舌头都发麻了。
曹林忽然想着,苏辄拿出金芒茶招待他显然不是临时起意,那么,这厮是不是早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提前捎上了茶叶?所以这次出行,特意绕过了工部尚书点名道姓的指了他作陪?
这样曲折的心思也太可怕了!
他竟然在接到旨意的时候暗暗欣喜,可以借势攒功,顺便打探苏辄的底细!
这叫不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曹林又悔又痛,回去之后便不堪打击的病倒了,直到回京一个小小的风寒都没能养好,足足掉了十斤肉,比喝了几百斤刮油的苦叶子茶都管用。
后来渐渐的便传出了,跟随苏辄办事立竿减肥的佳话,谁若是不小心被苏辄看重,提前几个晚上都将“兴奋”的难以入眠。
当然,这是后话了。
两个月后,苏辄协同病怏怏的曹林凯旋归京。皇上对于此次的差事十分满意,在朝堂上极力的褒赞了苏辄一番。苏辄谦逊,并不揽功自居,大方的上述了曹林以及曹林舅子兼同旅们的功劳,皇上心悦,又宽慰的封赏了曹林一番。
但苏辄这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的行为,实在令曹林生不出半丝感激之情,内心的苦楚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挖出来,借着二两苦茶消愁。
苏辄从宫里出来后,马车走了没多远便被人拦了住。马车停下,一个人影毫不客气的掀开帘子便钻进了车里。
一身浅蓝色的织锦直裰,细长白净的脸,眼睛也细细长长的,薄唇挺鼻,天生一张惹女孩子喜欢的桃花长相。正是汝王世子赵连祁。
赵连祁上了车见苏辄淡淡的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看都没看他一眼,十分的不悦,开口便道:“我听说你回京了,特意来这里等着你,你却似不待见的脸色是怎么回事?”
赵连祁比苏辄大一岁,刚刚及冠。两人可以说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更是没事的时候便勾肩搭背的坐到一起把酒言欢。说起话来自也少了外面那些规矩和顾忌。
但今日王爷显然没什么闲心陪好友扯淡,闭着眼睛没什么情绪道:“难道还要我在大街上敲锣打鼓欢迎你上我的马车不成?”
赵连祁撇了撇嘴,坐下了兀自翻开桌上的茶杯给自己倒茶喝,却发现茶壶里空空如许,“怎么连口水都没有。”
“我连日赶路,到现在都没喝上几口水。”苏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倒是拼命。”赵连祁哈哈大笑,饶有兴致的凑近低声道:“我听说你这次狠狠的阴了曹林一把?方才我在宫门口看到曹林上车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焉的,好似遭了一场大难,你·····也太狠了!”
苏辄这才睁开眼睛,硬邦邦道:“他素来宣称清廉,却没几个人见识,我帮他一把,将清廉忠义之名发扬光大,他该感谢我才是。”
赵连祁笑着捶了苏辄的肩膀一下,“你倒是真好意思说。以前还好,都道你是温雅睿智公子,如今这般铁腕凌厉的做派倒是很有你曾祖父的风范,便不怕皇上吓得晚上睡不着觉?”
苏辄又哼了一声,“我自己睡得着就行了,管别人作甚。”
好友今日格外热衷用鼻子出气,这让看惯了苏辄冷硬嘴脸的世子爷也不由的怅惘,便不能好好说话了么?
又打量了苏辄几眼,见苏辄虽有些疲倦,神色却仍是好的,心下欲言又止道:“我之前还担心你因为你大哥的事情会······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总算是放了心。前些日子我其实就想去府里看看你,但你的身份不同了,我也不好随意了,总是要避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