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顼忍不住回头看着郁清音,一直觉得郁清音今天晚上的表现很反常,接连犯错,接连说错话,梁少顼这回不用怀疑了,已经肯定他就是故意的。
他故意踢翻瓦罐,故意大声说话,引起老和尚的注意,更追溯上去,他们这次来也是有人故意安排,想到这里,梁少顼反而不生气了。
郁清音的为人他比谁都清楚,在老家是公认的机灵鬼,反应很快,人也很活络,口才雄辩力强,他只会比梁少顼还要能说会道,怎么会出现如此耿直的情况。
楠樽和璇玑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先前准备了一大堆的说辞,全都被郁清音这个小子给打乱了节奏,两人幽怨的看了一眼郁清音,真的怀疑他是不是仇家派来。
“一幅画!”他比划着,这小子看来十分不知好歹,似乎决意要将口无遮拦进行到底,“圆节师傅,最近是不是有不少也来这里找那幅画?我们和他们找的,是同一件东西。”
圆节敛去了慈悲的神情,再次看他们的时候,是鹰隼的眼神充满戒备的打量,她看到楠樽和梁少顼手中有剑的时候,看到这个蒙面姑娘的眼神不善,最后目光落在嬉皮笑脸的郁清音身上:“我就知道,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到这个地方来,就算天气再好,也不会有人敢上盘岭。”
老和尚说着,目光变得十分落寞,他捧起面前的茶杯,借着喝茶掩饰眼里的湿润。
一切预想都被郁清音给破坏了,楠樽索性也不与他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我们是来找东西,不见得就是来者不善,不过在下很好奇,先前有了来找过,他们找到了吗,江湖上没有一丁点风声,那些人都哪里去了?”
圆节看着楠樽,沉默不语,手指开始数着佛珠,嘴皮上下开合,低声的泥泥喃喃着听不懂的经文。
梁少顼见他不说,意示楠樽稍安勿躁,楠樽本来也是很沉稳的性子,一直耐心的等这老和尚念完经。
梁少顼说:“圆节师傅念的像是往生咒?如果你不知道那些人,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你为何要念往生咒,为什么要给他们超度。”
“为他们超度?我是该为他们也超度!”圆节说罢,又念了一段往生咒。
梁少顼耐心的等他念完,说:“难道你刚才念的不是给他们超度,那你刚才是为谁超度?”
“老衲刚才念的,不就是给他们超度的么,不久是后生提醒我这么做的么?”
梁少顼哦了一声:“那你刚才的刚才,是给谁超度?”
老和尚圆节说:“刚才,我是为你们几个超度!”
梁少顼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不免在心里一惊,懊恼的想,这算是什么,诅咒?预言?不管哪一种,都令人觉得不详。
璇玑仿佛受了郁清音的感染,口无责任的道:“我们又没死,你为我们超度什么?难道你打算要杀我们?”
她说得惊恐,然而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她一点也不担心这一点,楠樽璇玑梁少顼三个搭档如今算是铁三角了,对于这三个的武功造诣,她是很有自信的。
她不担心还有个原因,因为这个老和尚看起来完全不会武功,也没有半点杀戮的气息,这和同样是出家人的讳净不同,讳净的身上时常涌动着一股真气和浮动的内力。
梁少顼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对这个孤身居住在山寺的老和尚更加警惕,他不会武功,如果真的没有一点防身之术,又怎么能安然活到现在!
在场的人唯有郁清音被吓到了,“啊,不会吧,师傅,我和你无怨无仇啊!”
圆节没有作答,他转身对着墙壁上的神龛行了一个大礼,匍匐跪拜,五体着地,“……请佛祖饶恕弟子的过错,南无阿弥陀佛,南无千手千眼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
他将这忏悔文念了好几遍,才停下来说:“阿弥陀佛,贫僧的确是在忏悔,也是在超度,这一次是为贫僧自己超度。”
梁少顼不禁奇怪的问:“圆节师傅,我们和你都还活着,你为何要为要为活着的人超度?”
圆节说:“不知道后生有没有听说过楞恪大师?”看见梁少顼点头,他继续说:“我想你也知道,楞恪大师的名声很大,据说他能预知自己什么时候死,不管是真是假,全天下的人都管他叫先知,管他叫大师。”
梁少顼感到莫名其妙,“楞恪大师和你为活人超度,有什么关系么?”
“有,”圆节喝了一口茶水,用一种闲聊的态度说:“贫僧想说,我也能预测自己的生死!”
梁少顼笑了笑:“哦,那你也可以成为大师了!”
圆节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了眼眶,“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几个如果不相信,就等着瞧,就在天亮之前,我知道我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这话说得十分骇人,他不止为自己超度,也为这四个叨扰他的后生超度,难不成意味着,梁少顼他们四个也……
四人正纠结着这个问题,突然听到禅房外的雪地似乎有什么动静,咔哒咔哒像是有什么东西朝这里踏过来,只听圆节低落的说:“来了。”
四人紧张的问:“什么来了?”
“来杀我的人,”圆节呆滞的看着紧闭的双合门,他的目光遥远,仿佛能透过这扇木门。“你们在这里,可能也会遭殃,不过……现在想走恐怕也来不及了!”
“啊!”郁清音第一个叫了起来,“不会吧,我和他们无怨无仇啊……楠樽,上,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