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天蒙蒙亮,东城外的转运渡口陷入最冷清的时候,沿岸河漕陡峭。河面平静的像结了冰,梁少顼往河中丢了一块小石头,水波缓缓朝四周荡漾开去。
“船什么时候来。”他说。
身侧是一丈高的芦苇丛,里面埋伏了三十多个人,不知道有几个人听到了他的话,但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寒霜经过了一夜的凝聚,在沿河拉开一条灰白的长练,芦苇上凝结了蓬球一样的霜,在初升的日曦里显得水晶般剔透,将芦苇穗低低的压向河面,弯成了一个个垂暮欲倾的拱形。
赵坦轻轻咳了一声:“差不多应该快到了。”他往河面看去,一圈一圈的波纹还没有散尽,又似乎传来了一个新的振荡源。
“来了,”他翻身起来,“弟兄们,记得一会儿该怎么做吗?”
地上稀稀拉拉的回答几声,“知道了。”
“一会儿,两个人一组,一个负责搬,一个负责掩护。”赵坦将梁少顼安排的方式重复了一便。
梁少顼朝张涛的队伍一招手,张涛等十个人便猫一样更了过去,“唐星在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张涛用手窝成一个口哨吹了几声,河对岸也传来一阵哨声,他说:“唐星那么已经准备就绪。
梁少顼说,“怎么做大家都知道吧。”张涛点头。
渡口静悄悄的,连栖息在河畔芦苇里的白鹭都还没有睡醒,这群天行道的亡命之徒,晚上是不睡觉的,连夜谋划筹备,城门刚打开就在这个渡口布下了陷阱,等着大鱼自投罗网。
梁少顼看到河面的波纹越来越密集,同时听到一阵木浆划水和长篙拖泥带水的声音,由远而近。他举起一只手来,张涛立即开始吹口哨。
一艘褐红色的官船缓缓转过弯道出来,船并不算小,但在十数丈宽的河里显得有些轻飘飘。它在河中央顺水漂流,四个船工在两边撑篙,甲板上走出来两个人。
一个衣着体面的年轻商人,站在船头,呼呼的哈气在手上,“蒋老大,快快,你过来看,我和你说过的美景,就是眼前这个……站在我的位置,你看那个汴梁的东城门,没有从这里经过的,是想象不出来的,什么人能把一个水道漕运建得比山关还要恢弘,你等一会看看船是怎么直接开进城门的。”
那姓蒋的船老大面无表情,眉毛上甚至凝结了两条霜,须发上也有,看着苍老,实际年龄应该不到四十,他正在船头撑篙,往远处的城门瞟了一眼,说:“钱二少爷,你觉得好看,那就继续欣赏美景,别冻着就行。”
钱二少爷欢悦的说:“你看那初升骄阳,黄橙橙的,云层和玉米面一样嫩,哦对了,还有这两岸的沿途风景,银光闪闪,晶莹剔透,就像摆满了银子一样让人喜欢。”
撑船的船老大没理他,将长篙深深的探入河底,将船身沿着河道归正。突然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岸边头的芦苇丛,两道白眉炸开道,“不好,岸上有埋伏。”
他话音刚落,赫然看到从芦苇里飞出来一人,迎面将他踢在了甲板上。
梁少顼跳上船的同时,先给了船老大一个杀威脚,然后闪过去,拎着钱家二少,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同时埋伏在两岸的人突然全都跳起来,两把镰刀从左右两边飞出来,插进船体,另一头系着一个铁锚,镰刀侠兄弟将锚插进两岸的石缝里。张涛和唐星一边五个人,在岸上摸起一条绳索,朝两边拉,水中央缓缓竖起起一道木栅栏,拦住了粮船的去路。
船还没停稳,这些人都踩着绳索跳上了船,抄起木棍铁剑等兵器就开始对抗船上的护卫,
船被缓缓的拉向一边,等到靠得差不多了,辛未的运米的三十个人就把舢板搭上去,开始轰轰烈烈的搬大米。
那钱家二少眼睛都看直了,他先是被梁少顼吓了一跳,“这么远你都能跳过来!那一定是武功很高。”接着又被两岸的一顿操作吓了一跳,“这么多绿林豪杰啊,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今天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梁少顼一愣,用一种义正言辞又不失礼貌的话说:“我等是天行道的人,因看不过洪灾毁屋灭地,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所以借你钱家的粮食去赈灾,此中无奈该往钱二少爷多担待,天行道感激不尽,灾民百姓定会感恩戴德。”
钱二少爷呆了呆,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话:“这样啊,是好事,可是现在我做不了主,要不等我回城向父亲禀报再给你送来。”
梁少顼盯着这个有点傻气的钱家二少爷看了两眼,觉得应该说得简单一些,免得他传达不对:“我们是天行道的,向借你这船大米去赈灾,有借无还的那种!”
钱家二少看着蒙面的梁少顼,看不到表情,于是目光只在他的眉眼间流转,似乎感觉不像是坏人,竟然笑着说:“你该不会是要打劫吧?”
梁少顼好不容易憋住笑,免得坏了气场,他说:“没错,就是打劫的意思,不过你就站在这里别动,叫他们也别反抗,这样天行道是不会杀你的,我们搬是大米就走了,回头你再去禀报钱老板,他们定会夸奖你先斩后奏有功。”
钱二少爷哦了一声,回头的时候,却看见船甲板上横了几个家丁的尸体,其他家丁有的落到了水里,有的还在抵抗,眼睁睁看着大米被搬走,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摇船的老大带着他的三个船工门全都缩进了船舱,抱着头口中狂念,别杀我。
钱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