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帝坐在御案前,四周的人已经被屏退,偌大的大殿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案,发出有节奏的“叩”声。
黄色花梨木的门页突然被打开,冷峻威严的帝王如电的目光投射向前,来人一身暗红色内侍装扮,正是魏秋。
“陛下,”魏秋上前,将一封书信放在了皇帝的书桌之上,“张太医说,他要交代的事都在里面了。”
宣武帝微微颔首,魏秋立刻知趣地退下去了。
他顿了顿,打开了手里的信笺。
天色渐晚,烛火跳动着,明明暗暗,映在宣武帝冷厉的面孔上。
蓬莱宫。
主座之上,韩贵妃看着正抚琴的女儿,呡了口茶,那朱丹轻点的唇微启。
“月儿”
她的声音轻柔和缓。
“朝歌的事和你有关吧。”
朝月手下的音突然乱了一声。
她也笑着看向韩贵妃,一双漂亮的眼儿弯成了一对月牙,“真是什么事情也瞒不过母妃。”
韩贵妃看着出落得花容月貌的女儿,唇角微勾,“你这次可是做错了。”
朝月从席上起身来,向韩贵妃一福身,“女儿知错,求母妃原谅。”
韩贵妃漫不经心地拨了拨盏中的茶叶,“那你倒是说说,错在哪儿了?”
朝月微微颔首,白玉步摇在发髻之上轻轻摇晃。
她声音轻柔娇弱,“女儿不该轻易对朝歌动手,打草惊蛇。”
韩贵妃一笑。
“不。”韩贵妃放下了茶盏,坐正了身子。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朝月抬眼,韩贵妃也正含着笑凝视着她。
“这次你使的一石二鸟之计,伤了嘉慧,也伤了朝歌。”
她沉吟了一下,“但是,你犯了一个错误。”
“母妃不怪你对朝歌动手,她既是你的绊脚石,便应该除掉。”
“但这件事情,你做得不彻底。”
韩贵妃站起身来,轻移莲步,每一步都含着让人难忘的韵味。
她走到窗边,微风穿过窗棂,吹得她豆绿色的宫绦在空中轻曳。
“母妃当年只是一个七品官员的女儿,你可知我何以走到今日”
朝月摇头,不过豆蔻年华的少女,脸上浮现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请母妃明示。”
韩贵妃回首轻笑,皓齿微露,百种风情顿生。
“无论哪一步,都走得不留余地。”
窗边一阵风拂过,拂起萧清梧粉蓝色的纱帐。
床上闭着双眼的萧清梧睁开了眼睛。
今天是她萧清梧回来的第十天。
用过早膳后,她懒洋洋地坐在宫苑的席子上晒太阳。
今天天气很好,清宁宫的宫人纷纷把宫里放了一年的衣物冬被拿出来见见日光。
湘灵在一边认真地勾着鞋底。
萧清梧拈起一块一边桌子上的山药糕,轻咬一口,满足地眯了眼。
还是那熟悉的味道。
她小时候住在京城时,就常常去买景安斋的山药糕。
后来听说朝歌郡主也很喜欢景安斋的山药糕,靖王就花重金把景安斋的这位糕点师请了回去。
那以后,她也随父亲去了漠北,便没有再吃过这样正宗的山药糕了。
奇妙的是,她居然成了朝歌。
现在她能吃到这山药糕,也不是寻常的事呢。
湘灵看着安安静静地吃山药糕的自家公主,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个微笑。
这几天公主已经可以说一些简短的句子,也可以自己吃东西了。
近来天气越来越凉了,刚好抓紧时间制一双舒服的软鞋给公主。
公主很快就会好起来,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心里这样想着,可是瞥见朝歌脸上刺目的白布,还是心里又酸又涩。
公主那样好看一个人……
眼圈不自觉地有些红了,她悄悄从萧清梧身边退走,拉住了一边的小宫女,“贝犀,你替我看顾会儿公主殿下,我去替公主泡壶花茶来。”
“好,你去吧。”贝犀冲湘灵点点头。
萧清梧低头吃着山药糕。
贝犀是朝歌身边的另一位大宫女,性格比较沉稳,年纪也比湘灵要长些,约莫有十四五了。
清宁宫一共有五十余个宫人,其中种种关系千丝万缕,各股势力的耳目混杂其中。
现在她身边成分最简单的应该就是湘灵了。
“阿妩,”
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从殿前饶了过来。
萧清梧没有起身,只是看向他。
这个时候,一个失去记忆,神智还未完全恢复的人还是少懂些礼数为妙。
皇帝不怎么笑,但在此时还是嘴角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父皇来看你了。”
萧清梧也一笑。
这几天宣武帝下朝后都会来看她,甚至是教她识字,给她读一会儿幼童开蒙的书,完全把朝歌当成了一个幼童来教养。
身为一个父亲,他对朝歌算是尽心尽力了。
皇帝在桌几前一本正经地给她念着千字文。
萧清梧时不时地跟着念上两句,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声音接洽在一起,奇异地和谐。
没人注意,清宁宫后边的宫墙上钻出一个小脑袋。
“诶,五哥你加把劲儿啊,再高一点儿,我就要爬上去了!”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衫约莫六七岁的男童用手扒着宫墙,焦急地冲着下边的人低声喊道。
下边的男孩穿着一身藏蓝色衣衫,要比踩在他肩上的男孩稍大一些,他站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