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为小包子担心的一整夜没睡好,醒来便打发了半夏过去看看。但谁料,半夏回来却笑道:“王妃尽管放心好了,小少爷好的不得了,乳娘说昨夜也没哭闹,刚刚我回来的时候,他还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呢。”
顾婉闻言放下了心,但也笑道:“这小没良心的,亏我还担心了一整夜,竟是把我忘的干干净净了。”
不过这孩子适应力这么强,也让她感觉十分欣慰。
顾婉还记得,前世的时候,她的妈妈经常说笑,说她小时候离开家在亲戚家过夜,白天还好好的,可一到了晚上,就哭闹个不休,直到被送回了家才行。
“这下王妃该安心吃饭了。”忍冬笑着说道,盛了一碗金丝燕窝粥放到她面前。
顾婉笑了笑,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既然孩子没事儿,那就让他在那里住几天也可。
趁着小包子不在家,顾婉用过了早饭,便往春回堂去了。
昨夜刚刚下了一场雨,空气清新的很,但却弥散着丝丝的凉意。秋味渐浓,天气渐凉,季节之交,这样的时令,最是容易着凉生病。
顾婉进了春回堂,却发现并没有多少病人,便与黄掌柜笑着说道:“没病人来,这是好事啊。”
要是天底下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疾病,就算医馆开不成,她也万分愿意。
顾婉在病房里看了看,见几个护士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但却没见着紫兰。
紫兰就是个工作狂,以往每次她来的时候,她全都在,这次,怎么没见着?
于是顾婉便随口问了问。
黄掌柜回道:“紫兰今儿一早就来了,请了假。”
“请假?她遇到什么事了吗?”顾婉问道。
紫兰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里,除了春回堂里的人,也没个亲眷朋友,她请假,能去做什么?
她本是温家的妾,但温家现在是顾婷掌家,她断然不会再回去了。
“不知道,她就说有点事,具体什么事她没说。”黄掌柜回道。
顾婉点点头,心中虽然存着疑惑,但也没再多问。
此时,紫兰正坐在去往临湘的马车上。
半年多以前,她就是沿着这条路,逃了出来,但现在,她却又主动回去了。
她紧紧地抱着孩子,纵然不舍得,但她还是听从了夫人的话,把孩子送回温家。
他是温家唯一的血脉,生来就担负着责任,他逃脱不掉。
况且,回去以后,他能够得到更多。
她不该拘着他的,不该就让孩子跟着她,就这样平平凡凡,碌碌无为的一辈子。
她昨夜想了一整夜,今天一早就去春回堂告了假,带着孩子往临湘去了。
马车在温家大门前停了下来,她抱着孩子下了车。
仰头看着这朱漆的大门,大门上方悬着的门匾,以及大门两侧垂下的灯笼上,全都写着“温府”二字。
这是她看熟悉了的,如今再一看,竟是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她走了,但又回来了。
她走的时候,老爷新丧,头七还没过,为了自保,她不得已逃脱。现在再回来,纵然眼前这朱漆的大门红的刺目,但她看到的,却是满目萧索。
老爷不在了,现在这个家,岌岌可危。
紫兰站在门口,盯着大门看了好大一会儿,终是垂下头,抿了抿唇,抬起了脚。
顾婷正在房里听着管家回事儿,听说紫兰到来的消息,只淡淡地“嗯”了一下,面色没有丝毫改变。
紫兰被丫头带去了花厅,看着周围这熟悉的一切,恍然间,心中涌现出一股悲凉。
以前她在温府进进出出十几年,她的身份,是自家人。但现在,她的身份,却是客人。
只这般对待,她便明白了,夫人是不会再让她回来了。
不回便不回吧,反正她也没打算回来。
她兀自坐在那里等了好大一会儿,都不见人来。
顾婷一直在听着管事的回话,直到该料理的事情全都理清楚了,又饮了一盏茶,这才起身。
紫兰抱着孩子,安安静静地坐着,见她来了,站起身来。
顾婷没说话,也没看她,走到上首坐下。
紫兰也随之坐下,两人谁也没先说话,周围静悄悄的,沉寂的有些可怕。
最后,还是紫兰先开口了。
“孩子我带来了,还请夫人看在他是温家最后的骨血的份上,能够善待他。”她低沉的声音说道,眼睛紧紧地盯着怀里的孩子,数度想要哽咽,但都被她忍了回去。
这是她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如何舍得交给别人?
顾婷闻言,并没有立即回话,只抬头看着她。
她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他是温家的骨血,也是我的屏障,我和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自然会善待他。”
紫兰听她这话,稍稍地放下了心,但心里又涌现起沉重的情绪。
她舍不得她的孩子。
“只要夫人能好好待他,我就放心了”,说着这话,紫兰停顿了一下,随后又说道,“我还有个请求,每个月的十五,我想来看一看他。”
“可以。”顾婷立即回道,像是随口一说,考虑也没考虑一样。
孩子都在她手里了,难道她还怕她再翻出什么浪来不成?不就是一个月见一回吗?这没问题。
紫兰点点头,又看了看孩子。
他虽然小,但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忧伤的情绪一样,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亲生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