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血盆大口, 时迁甚至能闻到令人犯恶心的腥臭味,身后突然冒出一条尾巴, 朝地面借力, 将将侧身躲开怪物的嘴巴。
裁纸刀狠狠插进怪物的颈脖处。
魍魉大吼一声,变得极长的手抓住眼前想要逃掉的猎物, 嘴巴里流出来的唾液腐蚀着脚下的地面,再一次张开大嘴。
时迁双手死命掰着胳膊上那只拽着自己往前拖的爪子,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对魍魉来说不过是蚍蜉撼大树。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鞋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女生急促的呼吸声, 还有魍魉不断吞吐的口水声。
时迁咬破唇, 闭上了眼睛, 在即将被拆吞入腹的下一刻, 扯着嗓子尖叫了一声。
大脑一片空白。
“别怕。”
预想中被撕咬的疼痛没有到来, 耳边是一声她日思夜想, 却只能藏在心底,偶尔在午夜梦回中才能听到的声音。
背后, 是一个人温暖的怀抱,带着夜风的体温, 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时迁睁开眼。
朝阙一手拦腰抱着她, 另一只手, 堵上了魍魉咬下来的嘴。
“朝……朝阙?”时迁浑身打了个颤。
“是我。”
朝阙应了一声, 放下时迁,现在并不是留恋的时机,时迁也不拖沓,从朝阙怀抱里出来,跑到一旁,扶着篮球框的柱子,平缓着气息,驻足观看。
时迁刚走,朝阙没了顾及,在魍魉咬紧他的手臂摇晃着脑袋想要把他胳膊咬断的时候,转身借力,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摸到时迁插到魍魉颈脖处的裁纸刀,一个横拉,干净利落地将魍魉的脖子削掉一半。
乌黑腥臭的血液喷涌而出,沾了朝阙一脸,魍魉疼得只能松开嘴,一层皮黏着的脑袋要掉不掉,似乎知道眼前人不是善茬,魍魉嘶吼一声,便想逃走。
朝阙自然不会让它就这么走了,法术附在手上那柄小小的裁纸刀上,准确无误地插进魍魉的背部,从后往前,穿透魍魉的胸膛。
下一秒,魍魉便化作尘埃一般,烟消云散。
四周不再是黑沉沉的一点光也漏不进来的模样,路灯的光能看到,城市光能看到,偶尔还能听到远方传来几声汽车鸣笛的喇叭声。
而更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今晚其实是有月亮的。
时迁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往这边走来的人。
朝阙,性格沉稳的男生,不,是性格沉稳的大妖怪,时迁目睹过几次他的战斗,他那张好看的脸色,都没有太多的表情。
喜怒不行于色,冷淡的,或者漠不关心的样子。
一如现在,明明胳膊上还受了伤,也仿若受伤的不是自己一般。
他站在月光下,右脸颊沾着黑色的污渍,抬手用手背抹去;树叶掉了几枚在肩头,伸出手掸落。
走过塑胶跑道,走到她面前。
时迁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
他轻叹一声,“吓着了?”
时迁闭了闭眼睛,用力地摇头。
“抱歉,我来晚了,是因为……”
“骗子……”时迁的轻喃声,打断了朝阙未说完的话。
朝阙沉默下来,默默地看着她。
胸腔里突然涌现着不知名地强烈情感,时迁低垂着脑袋,慌乱地抹掉脸上不断往下掉的水珠,不曾想,越抹越多。
骗子,朝阙这个大骗子。
说什么把灵力都收回去了,说什么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既然都决定了不要出现在她的世界,为什么还要掺合进她的生活里,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面前,为什么还要……还要为了她受伤呢。
你当你肆意妄为的大妖怪,我做我普普通通的人类,不好吗!
明明我,我好不容易才,才下定决心,要把你忘了啊……
“朝阙,你这个大骗子!”
时迁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朝阙冷硬的心,微微颤了一下,他张了张口,想不出什么别的话,只道:
“抱歉。”
朝阙抬起手,想要碰一碰时迁,帮她抹掉脸上的泪水,手抬到一半,想起上面还沾着不太好的东西,又放了下去。
时迁低着头,抹眼泪的动作也停下来,却对他的致歉,没有任何反应。
“打扰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你的同学我都会安置好……他们什么都不会记得。”朝阙以为时迁不想看见自己,解释过后,轻轻叹了口气。
时迁依旧无动于衷。
朝阙抿着唇,也不再多做停留,转身便要离开,就在刚转身,还没有迈出一步,背后猛地被人抱住了,他低头,一双又细又白的胳膊,紧紧地锁住了自己的腰腹。
没过脑子,真的是条件反射般,心里再多的顾虑与埋怨,远不及对方要离开的慌张。
时迁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再让他走了。
至少现在,至少这一次,不能这么轻易地,让他离开。
她的脸埋在他的背后,十指紧紧攥着他的衣服,手心里泛起细细密密地汗水,黏腻着,却不想放手。
朝阙微微动了一下。
“别动。”时迁干涩地嗓子,艰难开口,“就一会儿,拜托了,请让我抱一会儿吧。”
朝阙默了片刻,依旧挣开了时迁的手臂。
时迁落寞地松开手,头快要埋到地底下去,暖黄色的路灯下,露出一截细白如玉的颈项。
朝阙说:“抬起头来。”
时迁愣了一下。她本来以为朝阙会生气,就算是不生气,应该也会离开。
“快点。”朝阙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