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哭诉,叶明珠一边瞅谢琛的脸色,见他脸色缓和,就越发可怜地说:“奴婢自打进了宫,一向是小心从事,谨慎为人,却还是引来了昭仪娘娘的怒火,死里逃生之后,奴婢就想:与其那样死了,倒不如活个恣意痛快……”

“在生死之间兜了一圈,奴婢想通了,也明白唯有皇上才能救奴婢,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因为害怕得罪大司马,不敢多说一个字,这才让皇上起了误会。”

“其实,皇上您想想,奴婢若是大司马他们的人,昭仪娘娘怎么会置奴婢于死地?在皇上面前一时没了分寸,是因为皇上肯听奴婢出主意,奴婢就一时忘了自个的身份和宫里学的规矩……”

看到谢琛若有所思,叶明珠连忙表忠心,“皇上若是恼了奴婢,就一剑杀了奴婢吧,反正没有皇上护着,再被昭仪娘娘看到,奴婢也是死路一条。”

看到谢琛手里的宝剑往旁边偏了偏,似乎在犹豫,她索性膝行几步上前,再次准备去抱他的大腿。

她赌他下不去手。

万一真下手了,她有回演一个侠女,曾跟着武术教练学过半年的功夫,对付一个胖得路都快走不动的皇上,应该还能自保。

眼看叶明珠就要碰到剑尖,谢琛拿着剑连忙后退,他并不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帝王,原本就是打算当个闲散王爷,所以还没有学会帝王的冷酷无情和杀伐果断,真要让他下狠手,他还做不到。

看到小宫女哭得可怜巴巴,长睫承着泪珠,雾蒙蒙的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水汽……他手里的剑更刺不下去。

说两句话,她就吓得哭成这个样子,实在不像能担当重任的奸细,兴许是自个疑心太过了。

他倒提着剑坐回椅上,努力板着脸喝斥,“你先给朕滚出去,今个的事容朕想想。”

听到谢琛发话,叶明珠立刻谢了个恩起身往外走。

刚才那剑尖眼看就要刺到她了,虽然心里头赌他不敢,但还是很吓人的。

哎,原想抱定皇上的大腿,能在这宫中好好生活下去,眼下看来也未必,兴许当了皇上,就不能叫人了,前面还说得好好的,就为了她态度不够恭敬立刻翻脸无情,疑心这么大,难怪会在宫里头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她当然不知道,谢琛就是靠着这份小心谨慎,在兄弟阋墙互相残杀的争斗中存活下来,并且登上了皇位。

走出御书房,叶明珠见守着书房的两个小黄门看她,就像来时那般嘴角上翘,高高兴兴地跟他们打招呼,“皇上在里面,还要看一会儿奏折,你们不要去打扰,好生看着点,我先回去歇息了,明个好有精神当差……”

因为平日里德熙帝的御书房只有高总管和阿珠能进去,所以虽然只是个端茶倒水的小宫女,乾明宫的人对她还是高看一眼的,就连管事的姑姑也不太给她派活,只让她把皇上侍候好。

而阿珠上午被李昭仪叫去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叶明珠回来时也是尽量避着人,谁都不知道这一夜,她已经在生死间走了个来回,芯子里还换了个人。

小黄门阿喜见叶明珠喜气洋洋的,还以为今天她得了皇上的赏,就巴结地恭喜她说:“看样子,阿珠姐姐今个又得了皇上的夸奖,以后若是高升可别忘了我们哦。”

“那是那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咱们彼此帮衬着……”叶明珠跟阿喜寒暄完毕,理理衣衫,头抬得比平日里更高些,挺直脊背,如同一棵青竹那般挺拔的走了出去。

另有个小黄门豆子撇撇嘴,“不过是个端茶水的,至于那么得意嘛?”

他推了推阿喜,“你别傻乎乎地捧着她了,听说李昭仪今个让人喊了她去,刚才看到她的额头没有,明显是挨了打的……”

豆子就站在台阶边上,他这一推颇用了些力气,结果没把阿喜推倒,反倒把自个推了个踉踉跄跄,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崴到脚。

因为他当不了差,这一晚谢琛出来的时候,原本都是豆子抢的差事就轮到了阿喜,阿喜扶着谢琛下台阶,上龙辇,还得了几句夸奖,回去后,就被管事的黄门令给升了个当值小队长,原先老压他一头的豆子倒归他管了。

这段插曲,叶明珠是不知道的,回住处的一路上,她尽量避着人走,但若是遇上了,她也会跟别人打招呼,努力显出春风得意的模样。

没办法,她如今已是李昭仪的眼中钉,若是再叫人知道,皇上也不喜她,那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根据从前演戏的经验,还有平常人际交往的体会,叶明珠深深明白,不管哪个世界都是弱肉强食,但凡她露出一点怯来,就会像“破窗效应”那般引来连锁反应,招致捧高踩低的势利小人们落井下石。

所以在逃出宫之前,她必须紧抱皇上的大腿以图保住性命,绝不能让别人看出她在虚张声势。

只希望那个小胖子回头能想明白,她的提议其实是眼下最好的法子,她这个小宫女是友非敌,不需要像先前那般处处防着她。

这一路上,叶明珠走得颇为辛苦,生怕被人撞破,转头就禀了李昭仪捉她回去。

好在天黑,基本没啥人注意到她的额头,一路也没露什么马脚,她凭着记忆,顺顺当当回到属于阿珠的那间厢房。

厢房里,和阿珠同住的其他人还在当值没有回来,看着屋里密密麻麻摆放的八张床,叶明珠不由叹气:这比大学的宿舍还要拥挤,真是没有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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