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无人打扰的沉梦,等黑子静也渐渐清醒过来之后,她并没有先记着睁开眼睛,而是悄悄小幅度动了动四肢,确认情况——虽然身体还是软绵绵得使不上力,不过比那个时候要好很多。
【消毒水的味道。是医院吧?也难怪,毕竟这次的确也太夸张了,希望没吓到他们。不过,最重要的是——】
【该怎么跟他们瞎掰胡编解释呢?】
想到这个大问题,黑子静也只觉脑仁发疼。
左思右想之下,还是没能得到满意的借口,又念及那伙不好好响应国家号召、非要玩社会青年那一套的混混导火索,黑子静也气得也是牙痒痒的,开始后悔当初下手太轻,有点想去补刀的冲动。
然而这点小动静,很快就被坐在旁边、一直注视着她的黑子哲也发现。
“阿静,你醒了。”原本紧绷的表情一松,他无声长舒了口气,连忙垫好枕头、扶着黑子静也半坐起,见对方(迅速强装出的)带着一点疑惑的眼神,便又简单概括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这里是东京的综合医院。你是体力透支导致的脱力昏迷,以及运动过度的肌肉酸痛。医生开了病历,想走随时可以走。你昏迷后不久,教练也到了。是赤司君家的人送你到这里的,我提前结束了警察署的备案才了赶过来,其他人还在那里继续。”
“赤司副队家的人?”黑子静也一秒抓重点。
说到这件事,黑子哲也的神情也有一瞬古怪。他停了停,斟酌了一下说辞,才又继续往下解说。
原来赤司征十郎早在刚踏出那所友谊赛的中学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他们,于是用手机给他家里的保镖发了个短信。就算黑子静也不出头,这件事情也完全在赤司征十郎的掌控之中。本来他是打算拖延一下时间即可,谁料黑子静也这么积极主动地直接上了……
听完自家兄长的补充,黑子静也顿感天地失色、日月无光、翻江倒海、末日当头等等词汇均不足以形容其内心的崩溃。
谁知道啊?谁能知道啊??哪个平民百姓会联想到富家子弟会有保镖这种神奇的东西啊???胸有成竹你倒是说啊????你为什么不说非要做哑巴啊?????
如果此刻赤司征十郎就站在她面前,黑子静也敢肯定,自己肯定会一个巴掌——拍自己脸上。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难道她不出手,赤司征十郎那家伙就真的会任由那些混混送他们进医院?当时果然是脑子进了太平洋才会犯蠢当靶子。】
悔得肠子已成功换色,黑子静也蔫搭搭地耷拉着脑袋,欲哭无泪。黑子哲也为了转移话题,从随身行李包中取出了病历本递过去:“对了,阿静,教练已经代我们告知了家长,到家之后将病历本交给父亲就可以了。别怕。”
【可是她愁得根本不是这——】
有种有苦说不出的内伤感,黑子静也皱着脸配合黑子哲也的动作,随意扫了眼病历本上的字迹。而就是这一眼,让她继肠子遭难之后,心肝脾肺肾又登时凉了半截。
好的,现在可以开始愁了。
黑子静也抬手抚上病历上这一页检查表最上面的标题,指腹顺着往下滑落,依次是作为收治病患的她的信息:姓名,黑子静也;性别,男;……
【性别这一栏,是怎么填的?】
【如果只有赤司征十郎的保镖送她来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不会对她的性别有先入为主的概念。要么,是赤司征十郎提过,所以医生直接选择了男性;要么,就是……】
【她的秘密暴露了吗?还是没有?要去确认吗?和那个赤司征十郎?他会有什么反应?】
考虑各种可能性的存在以及对应的解决方法,思绪紊乱像是爆炸过后的糟糕现场,黑子静也深吸一口气,最终反手握住了黑子哲也的手腕。闭上眼睛,她如同累极一般,低低地、恳求似的开口:“哥,好累。我想回家。”
“好。”没有问为什么,也忽视了赤司征十郎曾提过的等待要求,黑子哲也一口应下,“我先把床帘拉起来,阿静你换上自己的衣服。等下我去跟青峰君发个短讯……我们回家。”
他的声音平和而温柔,像是在哄哭着要回家的害怕的小孩子,在不知不觉中给予人安定的温暖。
——我们回家。
有那么一个瞬间,黑子静也觉得自己眼睛一酸,就要这么哭了出来。但她最终还是忍下了。她只是弯起眸子遮掩住其中凝聚流转的水雾,拼命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