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进入农历的八月初了,虽是已经过了那多雨的季节,然而似是受到了先前江南一带梅雨季节的影响,此刻扬州城上空却是飘起了宛如牛毛一般的蒙蒙细雨。
城东运河处,俞帮主站在那“一分月”货船船尾的阁楼上,似是在朝远方眺望着什么,任凭阁楼外微风卷着雨点落进窗内打在自己发梢上也毫无反应。雨点打在船上,微微作响,煞是动听,似是在细语温声地诉说着什么。
“帮主,打探过了,那天羽盟的帮主名叫李天宇,乃是江苏巡抚大人李佳程府上唯一的公子,听说他前几个月还闹过失踪。之后被找回后才渐渐地在扬州有了些名气。另外两人中年龄跟那李天宇相仿的是那扬州知县府上的二公子陈友亮,之前扣留船只见到的那人便是陈府上的大公子。至于那位年幼的,似是李府中的人,听说是那李府的表亲。那天羽盟的掌舵之人,想来应该是那李天宇和陈友亮二人了。”刘舵主进来阁楼内,摸了摸脸上的雨水,站在俞帮主身后毕恭毕敬地说道。
“葛家那边如何了?”就见俞帮主并未转身,依旧毫无反应地凝视着窗外的远处淡淡地问道。
“回帮主,葛家那边一如树倒猢狲散。自那葛公子病倒在床后,底下的人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那葛公子贩运私盐的事情败露了,同时又开罪了官府的人。一个个担心自身受到牵连,便向那葛家请辞离去了,甚至亦有一些不辞而别,逃往他处的。如今葛公子身边便只剩下那王管家还坚守着摊子。眼下这葛家怕是再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你认为眼下当如何处置这葛家?”俞帮主听过刘舵主的汇报后微微蹙了蹙秀眉,随即又这般问道。
“那葛家了解不少咱盐帮的事宜,依属下看来,不如……”刘舵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
“刘舵主,你先前不是也在这葛家呆了不少时日,如今怎也不见你替那葛公子说话呢?”
“帮主明鉴。属下只知凡是不利于我盐帮发展的,便是天王老子也得扫平。”刘舵主坚定地说道,
“那就是说也包括那位李公子和陈公子了?”俞帮主依旧凝视着窗外淡淡地说道。
“是的,帮主。”刘舵主脸色有些铁青地说道。
“听着,葛家那边由你代我出面,给他们送去些银两,安排他们连夜离开扬州,最好是让他们离开江苏。他们若是不依的话,便将他们派去盐城,就说盐城那边另有事情需要管事儿的。一旦他们过去盐城后,要派人随时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千万不要让他们离了盐城再回来扬州。你去找他们谈这些安排的时候,一定要客客气气的,要显得现在依然很关心葛家的样子。不然,若是弄巧成拙,让他们起了疑心的话,无异于伤口上撒盐,如此便保不准他们会不会反咬一口,做出些出格的事儿来。天羽盟那边的话,你现在就去帮我下个请帖,就说明日巳时我在那城东鸿雁楼设下宴席,同贵帮帮主有要事相商。”就见俞帮主伸出葱根玉指在那窗台划了一道,那窗台上原本分散的水珠瞬间混在了一起,似是汇成了一道涓涓细流。
“帮主,您是要同那些贼人……”
“。”俞帮主依旧头也不回地淡言道。
“是,属下告退。”说罢那刘舵主便退下去了。良久之后,俞帮主依然凝视着窗外却是长长地舒了口气。
就这样,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不愠不火,如泣如诉,将这江南水乡的委婉灵秀展现地淋漓尽致。俞帮主派下去的事情基本办妥了,那葛家也同意了先去盐城将养一段时间,不过由于事发仓促,所以他们想过了今晚待雨停后明日一大早动身。那请帖却也送去了天羽盟总部,至于是否已交入他们帮主手里,明日又是否会按时赴约便不得而知了。而那约翰公子这两日却也表现地极为老实,除了在这运河附近的几家丝绸布庄随意逛了逛后便再也未曾出门,想来是不曾找到那更为优质的绸缎了。
“天宇,眼下这盐帮的贼人给你发来请帖,摆明是别有用心的。你说若是去吧,保不准会入了套;若是不去的话,多少会有损颜面的。”陈友亮一副不知如何是好地表情说道。
“鸿雁楼,哼,有点意思。你说她在咱扬州的地盘上大摆鸿门宴又能占到什么便宜呢?话说当年那汉高祖在势单力薄的情况下都慷慨赴宴去了,眼下我们更是何惧之有呢?只不过,没想到那娘们倒是盯得那洋鬼子挺紧的。”李天宇先是看了看左手中的请帖,而后又看了看右手那稿纸上的洋文,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原来那约翰先生这几日却是前去找寻李天宇留下的那个地址了,只不过不论走到哪里身边都有人陪同着,那俞帮主的意思是为了保护约翰先生在此不受到欺负和蒙骗特地安排的随从跟班。无奈之下,约翰先生在找到那家布庄后假意写下款式和尺寸询问店家情况,实则是写的,倒也不担心那随从之人能看出个子丑寅卯来。而那留言的大意是:李,我过来你说的那家店了。然而身边总有俞的人跟着,所以我也不太方便同店家询问你的情况。因为我目前还是离不开俞的货船帮忙运输的。不知你让我到那家店是不是因为那家卖布的店是你开的呢。
看来这洋鬼子还不傻,而且说地还挺富有西式幽默的。李天宇看过那约翰先生的留言后,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些了。只不过令人惋惜的是,当时那康伊冰却依然不在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