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地瞅着她,像是一枚不懈的楔子,不达目的不罢休似的。
若萤使劲地眨眼,眨眼,用无辜掩饰内心的不稳。
“你还真是博学哪。”到底他还是放过了她。
“市井之中,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无所不有。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会油光水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若萤谦虚道。
“如此好学,别不是连西洋话都听得懂吧。”
不过是随口之言,却让臂弯里的人产生了瞬间的迟疑。
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也许只有一念的工夫,但还是让他捕捉到了刹那的欲言又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老话,从未像眼下这般透彻明了。
很有趣。
这孩子的多心多虑实在是出人意料。他甚至毫不怀疑,她就连在睡觉时,也不肯停止转动心思。
这样子会不会很辛苦?思虑过重,不会出什么事吧?
相对于她的回答,他更想要的是她的平安。
“算了,不要想那么多。我也没有要窥探你心思的兴趣。说不说、说错了,都不会怪你。”
明知她心思重,却还要逼她,这种事儿也够狠心的。思来想去,他做不出来。
若萤心中一暖。
她一向自认阅人精准。王世子是个厚道人,不然,也不至于吃了世子妃的气而不发作。看他的言谈举止,并不是个任性妄为的。将心比心,她没有道理胡搅蛮缠欺负他是不是?
“若有机会,倒是想学一学西洋话。”顺着他一些,或许能够更好地安抚他的情绪。
“为什么?”
他发现,在她面前,自己越来越像个小学生,充满好奇与未知。
“千里不同俗。要想相互了解,首先得解决语言问题。再说了,师夷长技以制夷,有益无害,何乐不为呢?”
她本来是抱着轻松的心态说的这番话,却不料身边的人竟然身躯一震,停止了对她的手指的把玩。
几乎就在同时,若萤猛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她画蛇添足说多了一句话。
她不需要跟他交待那么多的。
为什么要告诉他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多说那么多的话?是想博取他的帮助,还是有与他为友的打算?差别悬殊的身份,哪里是凭借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怎么了?”靠得越近,越能感受到她的心理起伏,“你要有心向学,我介绍个会洋文的先生教你,可好?”
“不了。只是随便说说。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学这个。”
朱昭葵笑了。
虽然她没有明说,可是,他大概知道她的想法。不想欠他人情,是的,从来拿人手短,难免被人左右。倒不是说这孩子心机重,不过是人情世故懂得太多,待人待事,一针见血入木三分。
当他在笑的时候,就像是春水一泓,像是杏花如雨,多情浑然天生:“才多大的人,就敢说自己很忙。你倒是说说,你成天在忙些什么?”
“熙来攘往,还不是一个‘利’字使劲儿。”抑己扬彼,相信一般人都会觉得很受用。
“赚了钱,想干什么?”
如同小小的当家人,负责一个不通世务的和尚,还要管顾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头子的饮食起居;既要照应着屋舍庙宇不倒,还要操心一亩三分地里的收获。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也算是个典范了。
“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有钱的话,可以住敞屋大厦、呼奴唤婢,可以五湖四海说走就走,可以行善积德流芳百世。有钱就可以任性,就这么简单。”
他大声地笑了。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能把这么俗不可耐的事情,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毋庸辩驳。不回避、不夸大、也不悲观。似乎不管事情有多大,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掌握之下。
前方的前方是什么,似乎她很清楚呢。
一个有目标的人,应该是坚强而快乐的吧?
“有钱之后,最想做什么?”他忽然无比好奇这一点。
这算是浅显的窥视吗?
若萤顿了一下,心里生出几许促狭:“最想做的……我要去拜会一下艳名远播的锦绣姑娘。上次在街上匆匆一见,其丰姿卓荦,至今念念不忘。”
“你——”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激烈,差点就一抬胳膊把她掀翻出去。
当然,若萤是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的。在说这话之前,她就已经想到了各种可能发生的后果。
而当她一脸无辜、满目认真地凝视着他的时候,朱昭葵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无奈。
单看她的样子,无法诬陷她是个动机不纯的坏蛋。她的态度是那么地端正,丝毫没有戏弄或嘲讽的意味。她很纯粹,纯粹到一颗爱美之心,纯粹地想要见一见心心念念的美人。
就好像是爱慕一朵花、眷恋一朵云,这有什么错?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好吗?她是个女孩子啊,怎么能露出这么明显的男孩子的习性?
再说了,晴雨轩是个什么地方?她去,真心不合适啊!
这事儿似乎勾起了她莫大的兴趣:“能够挣下那样的名声,没有两把刷子,肯定不行。我在想,她瞧上去也算不得多么倾国倾城,也就是气质比较独特。除此之外,一定还擅长别的。以色事人,总不得长久。须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那种,才能走得更远。”
撇开她的奇思异想不说,单说这一段评价,却也切中要害、十分透彻。
仅仅是凭着街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