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萤目光深冷:“大舅。”
几个人同时吸了口冷气。
“可是……”腊月语结了,“大舅怎么可能?大舅是因为喝了酒,想吹吹风,透透气,才去的塘埂,结果不小心滑了下去。四爷你不也闻到了?季医生在给大舅做抢救的时候,大舅身上那么大一股酒气,三娘当时很生气呢。”
“是呢。”若萤无动于衷,“大舅平日里也不是没去水边。”
腊月瞅着她面色不对,不敢再将就,沉心想了一下当时的所见与所闻,小心翼翼地提出质疑:“因为那天,大舅身边多了个人?”
那个二流子似的小子,他家是钟家的佃户,他爹专门负责淘弄粪肥的,故而有个绰号,叫“钟大粪”。久而久之,这小子就给人简称为“大粪儿子”了。
那天,正是他陪着大舅逛的鱼塘。
静言担忧地望向若萤。
若萤对前头老宅子里的所有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他不认为这是小心眼儿,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若萤在自家人身上所吃的那些亏。
况且,从一开始,他就相信她。
但不管怎样,这种亲人相仇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发生。
若萤便没有再说什么,即刻吩咐腊月收拾东西回家去。
无患让留下那些死鱼,说是他会帮忙处置的。就近在院中槐树下挖个深坑,当作肥料。
腊月就问他:“赶明年的槐花还敢吃不?”
无患笑道:“槐花不能吃,毒死了家雀,正好烤肉吃。宁吃飞禽一口,不吃家禽一斤。现成守着一堆救命药草,还怕这点儿小毒!”
静言沉默良久,最终拍拍若萤的肩头,低声嘱咐:“小心行事。”
若萤仰起头,给了一记安慰的笑容。
回到家,鱼塘边已经恢复了平静。死鱼都已经给拖到西边荒地里掩埋了。
粗略估算一下,这一次损失了足足有近百斤鱼。
老三将装死鱼的麻袋拉到东边林子里,打了干净的井水冲洗干净,然后摊在菜园头的篱笆上晾晒。
大家的面色都有些灰暗,心情都很糟糕,彼此都不怎么说话。
表面上看似平静,但是外人却并不知道,这平静的假象下所隐藏着的愤怒和悲伤。
不管怎样,生活还得继续。不能因为这点损失,放弃了新房子的修建,放弃了对于美好明天的期盼。
一天两天……
一切仿佛正在慢慢平复下来。
大舅仍旧卧床休养,二舅和二舅妈忙里忙外顾不上他,一日三餐都从三房这里出,做好后,由小芒给用瓦罐送过去。
渐渐地,大舅已经能够跟小芒拉呱聊天了,身子也日渐好转起来。
再后来,就能够在小芒的搀扶下,下地走动了。从院子里,一直走到胡同口。
站在街面上,远远地就能看到林荫外的热火朝天的景象。
新房子的进度似乎比想象的还要快,眼见着上梁了……厢房的地基也打好了……门窗上上去了……
“很快大舅你就能住新房子了……”小芒啧啧有声,“你是家里的嫡长子,肯定要住最大最亮堂的那间。小的觉得吧,搬进新房子里,朝向好,阳气足,兴许你这病就好了呢。像你现在住的厢屋,到底还是太阴沉。”
“你这孩子说的倒好。也不看看那房子是谁的……”
小芒不服气地杠着脖子道:“我知道大舅的意思。是说那房子姓钟是不是?大舅错了,三房里是三娘当家作主,三娘说那房子归谁,就归谁。”
“唉……”
大舅沉沉地叹口气。
他心里有无限的不满与怨恨,恨自己没出息,恨别人抢过了他的风头,恨自己的出身剥夺了仕进的资格,更恨连个小孩子都敢欺侮他。
小芒刚才说什么来着?三房由谁当家?三娘吗?
他们的眼睛都瞎了吧?还是说,他们都给那个看上去无声无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孩子,给骗了?
他永远都忘不了除夕之夜所发生的一切。那样的表情、那样的语气,说的每句话,根本不是一个孩童该有的态度。
在她眼里,他就是块废柴,拿来烧火都嫌潮湿。
街面上的人看他,也许只是同情与可怜,而她,却是彻彻底底地轻蔑。
在她心目中,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
假如是他真正的外甥,绝对不会有那样的神情。以前的若萤,是个什么模样呢?……
怯生生、呆乎乎,像个陀螺,不打不转。沉默寡言得仿佛个哑巴,永远只会站在一旁看着别人嬉戏打闹。
是一个普通得掉进土里都捡不回来的泥娃娃。
绝对不是那个会拉琴、敢刺马、懂得经商务农的小孩子!
这么明白的道理,为什么他们看不见?为什么?是给她的用财物收买了吗?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看大妹日常的开销、听她说话,就知道了。以前的三房,穷得吃了上顿愁下顿,可是自从这孩子大病之后,一切就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改变。
这才多久?三房不但买了车子、买了牛,索性连新房子都盖起来了,而且,还一盖一大片。
这得花多少钱?
这钱都是怎么来的?
要是大妹和大妹夫有这个本事,早八百年前就该发家致富了,不是吗?
苏苏的绣活儿再多、再贵,这么短的时间内,也决计赚不到一幢房子的钱。
问题就出在若萤那孩子身上。那个狡猾的家伙,用金钱笼络住了一家子,不费一份力气,就让这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