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萤喝了一口清甜的柚子茶,望着老太太道:“果然老人家都是隔代亲。就跟我外祖父那样,平日里教训我娘、我舅舅,那叫一个狠。要是我们姊妹几个,哪怕是捅破天,在他老人家眼里,都是情有可原的。明明是自己溺爱,偏不觉得,还不许人说。倒是我娘经常说的一句话有道理:儿孙自有儿孙福。又说人往高处走,人不要脸没法治。若萤常想,人生而短暂,千人千面,各有各的活法儿,强扭的瓜甜不了,有钱难买个愿意。倒是随心而往,走上一走,才知结果,才明白道理。”
这话等于是将老太太的慈爱、徐家大姑娘的志气,一并夸了一番。
徐夫人心里欢喜得紧,便道:“进都进去了,现在再埋怨老爷也没什么用。”
“听说大姐姐是个聪明贤淑的,可惜我迟生了两年……”
若萤面现遗憾。
徐夫人道:“可不是呢。要是你们能早点认识,或许就不一样了呢……”
淑珍若能跟四郎学些机巧深沉,在宫里或许会更加顺利一点吧?
多个心眼多条路,也就能少吃亏、少绊跟斗。
若萤瞧出了她的心思,侃侃而谈道:“做父母大抵都是一样的心情,都希望儿女能够顺顺当当地。其实,想要顺当也不难,认清时势、找准定位而已。力所不逮偏要为之,那不叫勇敢,而是不知天高地厚。老辈子常说,心想事成。这话大有意思。想要在怎样的未来,首先要自己明确方向、坚定信心,然后,朝着这个方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所谓‘君子善假于物’,即是指的这种。过程之中,就有坎坷,也不要轻言放弃。就当是上天的历练。不是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莫失初心,不立危墙,晚辈以为,不过如此。”
当她说话时,上上下下鸦雀无声。
听她说完,老太太长声叹息:“听这孩子说话,顺气!你梦成天家劝我,通没说到点子上。”
蔡婆子一边跟若萤道:“四郎你是不知道,老太太这句话,以前知跟我们大姑娘说过。四郎跟我们姑娘这就是没机会见面,不然,定会合得来的。”
若萤静静地看着老太太,丝毫不笑:“老太太这么说,明摆着就是宠溺晚辈。幸而我是个明白的,不然,定要得意忘形。”
一屋子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若萤耸耸眉,一副傲骄姿态。
老太太眉眼之间就越发明朗了。
像那种给根棒棰就当真(针)使的,有什么趣儿?就是要像四郎这种,需要察言观色仔细应对的,才有资格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一把年纪,经过了多少大风大浪,要身份、有身份,要财富、有财富,还需要奉承取悦一个半大孩子吗?
之所以会说这么多话,无非是因为面对的是一个绝非等闲的人物。
一个不容忍小觑、看似平凡实则背景极为复杂的人中龙凤。
一个深谙人情世故、懂得把握手中资本、并有着磐石一般坚实的信念与毅力的勇士。
一个“善假于物”、利用自己的年龄打掩护、虚虚实实表明自己的态度的同时,又能探明对方心思的奇才。
一个被外表很好地掩饰了机心万丈的堪称睿智的天才。
这样的一个人,岂可以年纪而论?怎能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多说一句话或者是少说一句话,都有可能铸成无法弥补的后悔。
这孩子本身,就是一个机会,看得准、还要能把握得住,才能助益于徐家。
若萤记挂着山上的陈艾清,因此,并未在徐府逗留很久。
徐夫人再三挽留不得,只得命蔡婆子亲自送出门去,随行的还有大包小包的礼物。
李祥廷扮成随从,守候在门外。接了若萤后,旁无赘言,径直拥上马背出城而去。
这边,若萤前脚刚出徐府大门,后脚徐夫人即唤了人来问话,问才刚四郎过来,都跟老爷说什么了?
回话的是徐老爷的一个书童,他禀报说,四郎此次过来,是跟老爷谈生意的。
徐夫人就很纳闷:一个半大孩子,谈什么生意?且还要惊动齐鲁商会的会长?
“是罂粟,夫人,小的听得真真的,说的是罂粟的事儿。”
徐夫人面色一凛,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婆婆。
“然后呢?”老太太面上虽然不显,心下也是有些惊疑的。
书童道:“四郎跟老爷说了两句话,老爷就让管家取了半封银子,让送到千佛山的什么地方,应该是四郎的落脚点吧?”
半封!
徐夫人吃惊不已:“娘,您看……”
老太太挥挥手,遣退了书童后,又默了片刻,方才缓缓道:“这罂粟一项,商会已经有几年没动过了。四郎这会儿怎忽然说起这个来了?不瞒你,媳妇儿,我看这孩子,还真是有点看不透。你发现没有?她那对眼睛,太深、太深了,一眼望不到底。……淑珍不去宫里,或许会更好些……”
徐夫人自动忽略了她最末的唠叨:“我知道娘的意思。四郎身边的人,都不是善茬儿。王世子,小侯爷,知府大人,陈府,陈府后头还有个严家……媳妇儿有时候想想,真心觉得不可思议……”
她有一句话没有明说,但老太太已是心知肚明:这几家的好儿郎,不拘哪个娶了自家的姑娘,都会是一桩好姻缘,且那个近便呢。娘们儿想见面,随时可以见面,可不是比送进宫里去好!
“当真是迟了几年……”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