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昭葵忽然住了脚。
若萤先是一愣,旋即领会到了他的刹那的紧张感的缘由。
凡人都有三急,饮食五谷杂粮的王世子自然也不会例外。
“那个,四郎……”
他言下颇有些踌躇,似乎有些不放心丢下她,但又不便捎上她一起,去那跟风雅丝毫沾不上边的“五谷轮回之所”。
若萤笑了笑,躬身相送:“世子请随意。”
他点点头,四处张望了一眼,神色略显急切,最终落目在那两名小内侍上。
“照看好四郎,不许偷懒。”
小内侍赶忙答应着,他也没当回事,俯身叮嘱若萤道:“你且等我片刻,小心不要走远。这里你不熟悉,莫要迷了路。”
“是。”
若萤起身之际,却见那一抹妃红已经没入了一侧的太湖石后。
倒是落后的东方十五,忽然扭过头来,有意无意地深瞩了她一眼。
不是担心,但也看不出不耐。总而言之,东方这一眼,太复杂、太深奥。
到底有什么、欲说还休?
是了,这一眼,倒像是有些按捺不住的意思。
东方究竟想跟她说什么呢?
上次的香囊一事,应该算是告一段落了吧?听说,东方已经放弃那个香囊了,而且,福橘也已经重新给他做了一个。
为什么他会潜到合欢镇?为什么会将香囊并一些钱“遗落”在她家的草垛里呢?为什么就能算计得分毫不差,恰恰好给她睡得比狗早、起得比鸡早的爹给拾着呢?
小侯爷频频出入世子府,好几次故意将那个宝蓝香囊拴在手指上打吊吊儿,像是逗猫耍耗子似的,东方明明看见了,为什么不做任何的反应呢?
这个人,除了武功超群外,莫不是做戏的水平也非同凡响?
还是说,也同她一样,自觉地假装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真是奇怪了。
东方以前几乎是不用正眼看她的,这次是怎么了?就算意犹未尽,也应该是朱诚吧?可他却跟着王世子跑得飞快,那种忧国忧民啰里啰唆的习性,忽然一下子就不见了。
也许,她应该跟了去?
这么做,好像不大妥当。因为看王世子的表情,并没有半分期待之意。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这男女一同入厕,想想就怪荒唐的。
若萤笑了笑,决定放弃这些不着边际的猜测。
风过疏竹,飒飒清冽,凡衬得她像一根木头橛子似的。
有些呆傻。
她沿着脚下的青石板路,往前走了几步。驻足回头,只见那两名小内侍也跟了上来,与她始终保持着四五步远的距离。
见她望过来,那两个人赶忙恭谨地垂下肩。
若萤便想起了王世子方才的交待,只让她“不要走远”,却没有说不许她走动。
他既放心将她交给两个稚气未脱的内侍,想必这里也并非什么龙潭虎穴。
然则,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若萤徐步走出竹林小径,只见眼前一片浓翠苍碧。
澄湖半亩、青荷田田。波光粼粼,水中五彩锦鲤攒沫逐影,宛若流动在蓝天白云之间。
九曲石桥宛转其中,如白龙出没。柱头的莲苞刻镂精细,栩栩如生。
若萤一时看得出了神,心里油然联想起诸多的咏莲、咏水的佳作。
什么“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什么“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不过,这般脱俗美景,还须有情有心之人垂青,方才能称得上唯美。
空谷中的幽兰,若不能见幸于佳人、高士,终究不过就是一丛野草;
渭滨垂钓的子牙,南阳草庐的孔明,卧槽苦待的千里马,自然都是有本事的,但若是缺少了那一次良机,然则又怎能够青史留名?
机会向来青睐有心之人……
美景当前,应该歌咏赞叹,怎又想到这些利害得失上来了呢?当真是本性难改啊……
这要是说出来,只怕又该有人说她大煞风景了……
若萤自嘲地一笑,拾起目光。
前方出现了一座小桥的凉亭,四面垂着暮色纱幔。
若萤由此推断,这里当有人盘桓,所以才会以纱帘遮挡蚊虫。
一般的大老爷们,应该不屑如此金贵小心,只有爱美成性的女人们,才会有这份细致。
她不禁有些迟疑,到底要不要止步回头。
四下里静阒无声。
节令尚早,鸣蝉尚未攀枝,而风又极其温和。
若萤不免就生出几分“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孤独感。
她已然猜到这里是哪里了:森严的门禁,大气端庄的屋舍,都是传闻中的世子府所不不具备的气象。
世子府原本就在鲁王宫内。才刚王世子领她走的那些路,分明就是绝无人迹的经行。
也就是王世子,换成别人,怕根本不会选择走这些道路吧。兜兜转转,最终都是在自家的庭院中。
却把她差点绕晕。
也许,这只是意外。王世子的耐心等不到赶回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
这种事儿不比吃饭喝水,早一时、晚一时,都好说。
若萤望着眼前的一只红蜻蜓发呆。
她在揣测,那座小亭会不会是王府的女人们休憩的地方?若是贸贸然闯过去,宵小倒不一定,但是难保不会给人当成登徒子。
虽然,她只是个虚有其表的假小子。
也许,没那么糟……
这么大点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