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察不是走马观花,要在预定的时间期限里,对辖内的礼、户、吏、兵、刑、工各项事务进行明察暗访。
而这六户所管理的内容,非常庞杂。
要想获得最新、最真的信息,就需察民意、听民声、审冤狱、断是非。
这是一桩伤神劳筋的苦差事,要入市井、下田间、顶烈日、冒风雨……
如此一趟走下来,胖子也要瘦三圈。而很多时候,即便是披星戴月、枕戈待旦、竭尽全力,都未必能够得偿所愿。
听说她要跟去巡视,李祥宇先就表达出了反对意愿:“立秋后,倒比伏里还要热。巡察的大人们有车马轿子乘坐,有凉茶喝,随从人员可是需要肩挑步行的。你要想清楚,这可不是出去玩耍。”
对此,梁从风很不以为然:“什么要紧的?要坐轿子要乘车?爷给你雇几个人使唤就是了。”
嘴里这么说着,眼梢却不住地瞄向那满目热切的少年,想象着她晒黑变瘦之后的模样,不知是何等的叫人心疼。
世间的女子,有谁不爱惜自己的形容?偏这个人对此毫无知觉。也不知道她的细密心思都用在了哪里。
一想到烈日炎炎下的长途跋涉,他就不由得感到头疼脚疼喘息艰难,而她却似乎乐在其中。
想想也是。
多少人、终其一生连生活的村子都走不出去,而她,却要在小小年纪、走遍三山五岳。
就凭这份志向和毅力,就足以令人钦佩了。
或许他也应该跟了去?跟了去,才能明白她的乐趣所在;跟了去,就不必忍受等待的无聊。
“你跟为师说说,为什么想跟了去?”
很多时候,庄栩比李祥宇都更像是一位循循善诱、因材施教的好好先生。
若萤郑重说道:“三人行,必有师。俗话说,十里不同俗。很多事情,不亲眼看一看、亲身体验一番,岂敢有信心与人说道?再者,圣贤之教,原有二途。司徒教万民,使各修身。大学教国子,使各修身而治民。而君子之学,半为修身,半为治民。既然有志于学,自当及早有此觉悟。”
她每说一句,李祥廷就跟着点点头,叫一声“正是”。
说到后来,庄栩几个亦纷纷点头,谈兴愈浓。话题从如何律己,如何清心、齐家、节用等,一直说到奉公。
直至午饭开席,有美酒佳肴助兴,几个人几乎忘记身外一切。
李祥廷的情绪更是空前高涨:“趁这两日有空,叫上艾清,咱们商议一下具体的行动方案。也省得到时遇事慌乱、跟没头苍蝇似的……”
这话本来是跟若萤说的,却被李祥宇接过了话茬儿。
他当即嗤笑道:“像这种顾此失彼的事,大概也就你才能做得出。你看四郎,何曾莽撞慌乱过?”
被当成孩子嘲笑的李祥廷很恼火地呛声道:“大哥教好自己的学生即可,外头的事,说了你也不明白。”
这话,等于是说李祥宇就是个书呆子。
李祥宇的脸登时就垮下来了:“注意你的言词,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呢?没规矩!”
就算是一般人,当众受斥,也是很难接受的,况且是血气方刚的李祥廷。
当下,他愤而拍桌还击道:“爹娘偏向你,不表示你什么都是对的。”
“什么是对?什么不对?你这样跟为兄的说话难道就是对的?这是哪位先生教的你?”
“我就这德性,怎么着?爹娘都没说什么呢,你凭什么指手画脚?怎么,你想要越过爹娘去?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孝’,那我还真是开了眼呢!”
见势不妙,庄栩和朱昭葵赶忙起身过来劝解。
独朴时敏安如磐石,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
要知道,李祥廷挨训,其实最高兴的就是他了。
老早他就气不过李祥廷的行事了:四郎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为什么一直霸着不松手?
就说刚才吧,为中止李祥廷的滔滔不绝,他从旁递了好几次零食,结果,那个二愣子顺手接过来又随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根本没朝他看上一眼。
他又试图拽住若萤的衣袖,将她拉离那个话唠,却被李祥廷屡次格开。
他是生得面相小,但却不是孩子。李祥廷这种举动,分明就是蔑视!
所以,遭到忽视与冷落的朴时敏一脸幽怨,不停地、狠狠地盯着李祥廷,只恨不能将对方盯出俩窟窿来,而后者却依然毫无知觉。
不过这下好了,就让当老师的哥哥给那二愣子好好上上课吧,仪宾和世子都不要管就对了……
众人的劝解似乎起到了反作用。
李祥廷挣扎着不肯善罢甘休,并一个劲儿地冲着若萤嚷嚷道:“这回你知道了吧,为什么我不愿意和他走一起。在外对待自己的学生是那个口气,回家来对我也那个模样。永远一幅高人一等的架势,好像我就是块朽才顽石似的,换你、你乐意?”
因为生气,他一口气干了四五杯酒,整个人从头到脚仿佛一点就着。
而李祥宇早已给气得脸色发黑了。
庄栩一个劲儿地给若萤递眼色。
若萤领会得,即以透气为由,将石头一般僵硬的李祥廷给拖了出去。
临走前,顺手抓了一把新鲜的荔枝。
一直走到抄手游廊里,方才住了脚。一声“二哥”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忍无可忍的李祥廷便开始了对自家兄长的讨伐。
他认为今天这件事,完全就是李祥宇在故意找碴儿。
说李祥宇从小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