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若萤安静地倾听着,直到对方恍然察觉到自己的激动,以及此行的目的。
“上次见面匆忙,没来得及准备合适的礼物。”说话当中,阮氏指着旁边一个婆子手上的包袱,恳切地说道,“这里头有两套衫裙,因颜色太年轻,打从做好就不曾上过身。四郎看看家里哪位女眷适合,就给哪个穿了吧,别嫌弃就好。
还有些时新的研制水粉,家里的女眷们应该都能用得上。听说令姐精于刺绣,这里头有两包绣线并四时应景花样子一套十二幅。还有给哥儿的长命锁、银锞子。听说令堂和令妹现在济南做客?请代奴家问她们好……”
若萤再三称谢,心下甚是惊讶于她的热情好客。
当然了,也许不是阮氏情热,而是她太过清冷。
类似这种人情世故,固然有着温暖人心的功效,但不可否认,有时候,这些羁绊也会成为肩上的负担、前行路上惑人的风景。
深刻明白这一点的她,能够体会到别人的好,却很难被打动,甚至是软化。
如对方无所求,则受者何必心心念念?如对方有所求,投桃报李又有何难!
在此过程中,未必一定需要伴随着激情澎湃的感情。
阮氏自是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思,面色一腆,竟然主动跟她索要起了回礼:“下次若再见,四郎记得捎一点土特来,奴家就万分感激了。”
“僻巷陋巷,不知是什么入了夫人的青眼?”
阮氏鼓足了勇气,道:“我们爷说,四郎的家里有一种日常下饭菜,其中一味配料,别说山东道,就算是整个新明,都未必能找出第二家来。据说味道极其特别,叫人回味无穷。倘若方便,能不能让奴家也尝一尝、见识见识?”
若萤笑了:“承蒙夫人瞧得上。只是眼下还不成,都还在地里面呢。要等到冬天了。等到白菜入窖后,方能制作。只有经霜后的白菜,做出来的才更加好吃。到时候,在下一定给夫人捎一坛子来。不是在下王婆卖瓜,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是味道绝对是独一无二的。李家的姨妈去岁吃过,她知道的。”
阮氏一个劲儿地点头:“那就一言为定!四郎素日里事情多,只到时候别忘记了才好,倘若忘记了,奴家不怕你笑话,到时候,奴家少不得要打发人亲自上门讨要去。”
“不会、不会。”若萤陪着笑,连连作揖。
对方异乎寻常的亲昵,让她颇感不适。她也因此愈发怀疑、这府里出了问题。
原本生活在阴影里的人,这会儿全斗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明面上。
而且,到目前为止,都不闻世子妃的动静。世子妃身边的人,除了一个钟若芝,再不见一个。
为什么?
人呢?
“夫人,天热,咱回吧。”
直至若萤的背影消失不见,阮氏仍未收回目光。
“你们说,四郎会不会觉得东西太轻?”阮氏惴惴地自语道。
“怎么会!”一个婢女道,“依小人看,夫人对他已是极好了。非亲非故的,要不是中间有李大人这层关系,咱认得他是谁!”
“可不是呢。”另一个也忍不住发起了牢骚,“夫人待他那么好,可他的表现也太随意、太平淡了吧?咱又不欠他什么……”
“暂不欠他什么,难道他就欠咱什么么?”阮氏牵了牵嘴角,眉宇间难掩惆怅,“你们还不明白么?若不是有他在,我和世子之间,怕是连一句话都说不上了……”
世子的脾性,原本就不热乎。这两年,越发疏于俗务了。似乎是心事加重了,整个人愈显得成熟有威仪,让人不敢亲昵。
因为世子妃的缘故,她这做侍妾的与世子之间的关系,越发疏离。
世子偶尔过去她屋里,也不像从前那般活络了。
她大概猜得到其中的原因。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久了,就如同左手摸右手,自然就没了什么感觉。
这难免会让人感到尴尬。
但是,好在有四郎。
也是在无意之中,她发现当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很多话题都围绕着四郎展开。
只要一提到四郎,世子立马就有了精神,眉眼间的笑意、怎么都遮不住。
变化还不止这些。
当情至浓时,世子居然不再像从前那般叫她的小名。
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猛烈地爱她,一波又一波,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
她自作多情地深信着,世子的心眼里只有她一个。
为此,她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害怕与对方的目光接触。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在世子一往情深的凝视中,她看不到自己。
对方的视线越过了她,看向一个她无法企及的世界。
在那里,她恍惚能够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如烟如雾、飘渺不定,充满令人迫切想要一探究竟的魅惑。
她非常确定那是谁。
但她却不敢叫破。
那是个梦。
世子靠着这个梦,从她这里汲取着些许慰藉。而她靠着这个梦,从世子那里获取温暖。
她感到了深深的哀伤,却无法嫉妒。
四郎的人,她并非一无所知。
相比之下,四郎拥有着太多的美好:美好的年龄,出众的才华,四方远播的声名,有胆有识不卑不亢。出入皆堂皇,结交尽英华。
通过她跟四郎的几次见面,那少年无论是从说话、还是行事上,直是令人钦佩。
这大概便能解释,为何四郎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