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蒲急急忙忙地去生火烧水;老三去刷浴桶;若苏早从柜子里取了干爽的衫裤出来。
听见若萤连打了三个喷嚏,若萌终于得到了插手的机会:“二姐生病了。”
叶氏着了慌,忙问香蒲水烧热了没?快烧了水,腾出锅子来煮姜汤。多煮两碗,孩子们都喝两口,去去寒。
浴桶搬进了西间,香蒲兑好了温热水。
叶氏把若萤抱过去,除了里外的衣裳,栽进热水里。
这厢,静言已跟叶老太爷等人做了自我介绍,两下子见了礼。
众人见他温文有礼,又救了若萤,都不由得对他心生好感。
只有叶氏,即使是受了他的礼,面上却始终不怎么高兴。
众人都觉得她想得太多、太复杂。萤儿还小,还谈不上什么“授受不亲”。况且,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是本分。救人时,哪会想那么多!
再说,看柳公子的言谈举止,根本就不是那种心思阴暗的小人好不好!
二舅先忍不住了,背人处提醒叶氏道:“姐,你别这样。人家也还是个孩子,你就不能和气点儿?当人家不会看脸色?”
“你知道什么!”叶氏眉头紧皱,隐怒道。
“你什么都好,就这死倔的脾气叫人受不了。也就是姐夫,换别人,早给你气跑了。”
二舅话的时候,态度就越发地亲切了。
“伤口洗好了后,得用烧酒清一遍。会有点疼,忍忍就好。完了,把这个药膏涂上,多涂两次,不要包扎。一直等到消肿了,就好了。”
静言从药箱里取出一小盒药膏,交给二舅。
他进门时间不长,却是已经看明白了,在这个家里,叶老太爷是最权威的人,其次就是女主人。
钟老三顶名是户主,却是最不济事的,跟那位香蒲姨娘基本上是一个级别。
倒是二舅,待人接物颇有其父、其姐之风范,是个管事的。
老三一边看着,只管点头道谢。
忙了好一会儿,众人才意识到客人浑身也是湿的。
老三于心不忍道:“热水还有很多,要不你也泡泡?要是不嫌弃,将就我的衣裳换一换。”
静言谢绝了。清贫之家,一丝一缕都是金贵的,他不敢折损。兼之他是冒昧登门,原就失礼,哪里敢再叨扰主人?
交代完注意事项,静言让无患从车里抱进来一个黄铜裹角的花梨木小箱子,连同一个钥匙一起,交给二舅。
“这是什么?”老三宛若孩童,接过箱子左看右看,好奇得不得了。
叶氏瞅见他这副模样,恨得牙根痒痒。也不管眼前有没有外人,直接一个巴掌拍过去。
老三手背上吃疼,“嗷”地叫唤了一声,烫手般把箱子放回到方桌上。
“我又怎么了?”仗着有岳丈撑腰,又站在安全距离之外,他不服气地回敬了一句。
看叶氏那模样,像是恨得快要脱了鞋子砸过来。
老三就知道该见好就收了:“我去看看院墙倒了没。”
说完,利索地脚底抹油溜走了。
静言的嘴角禁不住沁出一抹笑容。
“公子,怎么了?”无患以为他瞧见了什么好玩儿,也跟着回头看。
后头就是照壁,爬满了累累垂垂的藤蔓。
“没什么,走吧。”
再看一眼鄙陋的房舍,拥挤不堪却生机盎然。住在此间的每个人,都是那么地活泼生动。或怒、或喜、或嗔、或悲、或世故,都是那么地真实,令人动容。
这才是真正的家庭,不完美但是能够相互包容、相互谅解,彼此都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短处暴露出来而不用担心会遭到别有用心的算计和陷害。
生于此、长于此的若萤,真是个幸运的人啊。
泡了个热水澡,喝下姜汤,若萤舒舒服服坐在大炕上,身上穿着温暖的衣裳,信手翻阅着一本《易经注释》。
香蒲小心地给她清理着腿上的划伤。
烧酒抹上去的时候,老三在一边看得龇牙咧嘴,却不是替孩子感到疼痛,而是自有算计。
“抹那些够了,给我留点儿。”
香蒲用胳膊肘子拐了丈夫一下子,两个人迅速地朝叶氏的方向扫了一眼,都是一脸的紧张兮兮。
“不用爷嘱咐,我知道。”香蒲小声回应。
若萤只当没听见。
这要是给母亲听见了,不但会骂父亲贪酒,顺带着连香蒲都要担一个“一个鼻孔出气”的罪名。
药膏是好东西,抹上去凉丝丝地。那清淡的药香,一如静言的气息,萦绕周身,久久不绝。
等到晚间,若萤正在检点静言送来的书籍时,叶氏过来查看她的伤口。
看见满满一箱子的新书,叶氏不由得暗中惊讶:“这是他送的,还是你让他买的?”
这么多书,要花不少钱的。
叶氏知道女儿有算计,虽说上次给了她那么一大笔钱,可是不排除这孩子手里还有余钱。
她自是不好开口询问的,但这并不表示说她不好奇。
若萤正在翻阅《礼记》,听了这话,随口道:“杜先生送的。”
必要时,杜先生就是一面很好的盾牌。而母亲,似乎也很吃这一套。
“读书很辛苦。”
若萤嗯了一声,态度含混。
“这阵子,你就不用往山上跑了。”
翻书的动作涩滞了一下。
很细微的动作,叶氏却感受得极为清楚。她的心“咯噔”响了一下子,说不清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她觉得女儿对这句话似乎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