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边境,肖城。
初秋叶落,微寒。
燕军驻扎在肖城边境二十里处,休战半月,军士都有些倦懒,虽天气转凉了,却鲜少有人换上秋衣,多是穿着夏日的军服,拨剑煮酒,也不至于太过荒废。
一个灰色深衣,黄脸长须的青年士兵,扛一把带血的剑,挑一壶酒悠然穿行在军营中。
“迅哥去哪儿?”一圆脸白皮的士兵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
“去给李副将送酒,昨天王村那老叟谢我救了他女儿,送了我一壶好酒。”
“呦,出去一遭,你还救了人家女儿!那姑娘长得漂不漂亮?话说,救命之恩重于天,那老叟咋不商量着把女儿嫁给你?”
“把女儿嫁给我,那不摆明着让人家受苦吗?”他叹一口气:“别说讨媳妇了,每天提心吊胆的,我还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呢!”
“哎~!迅哥,说什么丧气话!现在楚国投降了,仗也打完了,不用多久我们就能回去了!”
青年笑容微窒,目光飘远,叹道:“但愿吧!”
“孙郎,李将军找人巡视边防,你跟我一起去吧!”
“哦,好。”青年忙跟了上去。
孙郎曾远远见过李将军一面,那是个高大魁梧,面色微黑,有一把美髯的青年男子,现在离得近了,更发觉得他魁梧。而此刻李将军的身旁还站着一个人,一身华服,神色微凛,相貌俊朗,风华气度鲜有人能及。
众人皆行礼,孙郎也随众人行礼。
众人垂眸立在一旁,心思各异,李将军立在夏侯耽的身旁,一脸严肃,沉默不语。
风呼呼而过,远处传来一声马啸,孙郎心下有些疑惑,却并未四处观望,忽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就听得一道温润的声音道:“你是李将军麾下的将士?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属下山东孙氏,字孜义。”
“山东孙氏,可是孙温之后?”
“孙温之子乃属下太叔公。”
“怪不得,你果然有几分孙氏的气度。自古英雄出少年,不错。”
“谢殿下赞赏。”
“现在你身居何职?”
“回殿下,属下并无行伍,不过暂为一队队长。”
“并无军衔吗?不如你就跟着李将军吧。”
“多谢殿下!”青年喜不自禁。
夏侯耽领着众人巡视边防。
许是因为战争,边境少有人烟,断崖边零散种着几棵常青树,以一种顽强的姿态攀岩而上。这种树木如同燕军一般,既能耐得过寒冬,也能扛得过酷暑。
官道寂寂,风声萧萧,狭长的鸟叫声回响在山谷里,忽然之间,不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尖而细,有些渗人。
夏侯耽眉头轻皱:“李将军,你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是。”李将军驾马前驱,过了许久方才回来。
“殿下,前面有人被追杀。”
“你救她了吗?”
“未曾,末将怕她是敌国的细作。”
“好,你继续在附近巡视。走,你们几个随我去前面看看。”
夏侯耽领着一行人驾马前驱,忽然看见不远处尘土漫天,混沌之间一辆马车飞驰而来,马车似乎失控了,驾马的人左右颠倒,只死死地抓住缰绳不肯松手。
而马车的篷顶上站着两个黑衣人,马车后也尾随着几个黑衣人。
马车愈来愈近,眼看着就要撞向几人,夏侯耽对身后几人道:“你们去解决那些黑衣人。我去追那辆马车。”
说罢飞身冲向了那辆马车。
风沙弥漫,一阵凉风从山巅之上吹来,扬得草儿四处伏倒,一片黄沙之中,车上的女子掀起车帘,紧抓着马车四壁,风吹开了她的面纱,迷蒙了她的双眼,露出一张极为秀丽的小脸来。那张脸极为秀气,上面隐隐沾着泪痕。
夏侯耽执剑向马肚刺去,但马儿飞驰得太快,剑没有刺及要害,马儿受痛,反而跑得更加癫狂了。
夏侯耽飞身上了一匹士兵的马,朝疯马的方向追了过去,他掏出一柄短剑,向着马匹的心腹射去,马儿仰天咆哮一声,双目猩红,竟然未曾倒下,而是更加癫狂地向前跑去。
尘土飞扬,沙石滚动,夏侯耽向山上瞥了一眼,只见一个黑衣人立于山巅之上,手中持一柄弓,瞄准了他所在的方向。
夏侯耽使劲一拉马缰,飞跃了一大段距离,避开了那人的刺杀。那匹疯马马蹄一个打转,朝那匹疯马眼看着越来越近,忽然间马匹一个打滑,转道向着左边的小道奔去,夏侯耽也连连拽住缰绳,往左边的小道追去,行驰了不过多久,那疯马忽然放缓了速度,夏侯耽往前望去,只见前方野草茂盛,竟是一片悬崖。
而那疯马,竟加快了速度朝着悬崖跑去。
眼见离悬崖只有几尺之遥时,夏侯耽飞身往前一跃,用力揪住了车轴,马儿瞬间长啸一声,停在了悬崖边上。
“快下来!”夏侯耽朝那人喝道。
少女卡在马车上,脸色苍白,她正想跳下来时,忽然马车又向前挪了几步,石块松动,瞬间马蹄已是落了空,那人整个人都悬在了半空中,离悬崖约莫有六七尺的距离。
若是跳不好,定然粉身碎骨。
只是片刻的犹疑,马车又向前挪了两步。
“快点!”夏侯耽脸色铁青。
“松手吧。谢谢你。”她的声音很轻很轻,顺着风,像一缕烟般虚无缥缈。
“快跳过来,你不会死的,不要害怕。”触及她的眼眸,夏侯耽不由得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