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仓裸着上身静坐在拓野的冰天雪地中,他褪去自己护体的神力,以凡人的知觉感受蚀骨寒冷。
只有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不是高贵的北武神,只是帝仓。
他希望自己能够拥有凡人的感受,感受四季轮回,生老病死,也希望自己拥有凡人的恐惧,惧怕严冬,忍受饥饿,躲避酷暑…………即便是神,也应怀有敬畏自然,敬畏生命的心。
这些,都是一位女神曾教给他的,那位尊贵的女神,让他参悟了许多道理,他尊敬她,视她为前辈,可那位颇受尊敬的女神最后还是离他而去,背负着“逆反”之名…………
帝仓做风雪中打坐,雪覆盖了他全身,他的头发,眉毛,以及睫毛上都凝结了一层冰霜,他像一尊毫无生命的雕像坐立呼啸的风雪中。
这样折磨自己的身体已经很久了,他肩上的伤口在寒冷中冻的发紫,他也全不理会,似乎已忘记了所有痛苦。只有在此刻,他才觉得内心平静毫无波澜,就像他在雪极殿时一样。
他没有在想魔女,也没在想那夜与弥天神的的战斗,他知道他们不想伤害他,他也知道他们另有所图。
风雪,快将我心中的罪孽洗清,寒冷,请给予我指引,莫要再让我去受愤怒与□□的折磨…………
雪突忽然在帝仓身旁飘得大了些,一个身穿银白靴子,踩在雪上却没有声响的白色影子正在靠近他。
“帝仓殿下。”白神使向他微微一拜。
帝仓不语。
白神使瞧着他被风雪冻僵的脸庞,若有若无的微笑在他嘴角一闪而过。
“不知殿下可否拿回了魂血玉?”好像要故意调侃他。
“还未。”帝仓答,声音有丝僵硬。
白神使的微笑一点也看不明白:“那么,您可查清楚,血玉里的东西了吗?”
帝仓睁开被快要被薄冰封上的眼睛,湛蓝的眸子混入几片雪花。
“战神。”
他答得简洁明了。
如白神使预料的一样,他笑道:“那就请殿下无论如何收回魂血。”
北神却答:“这本是青龙的使命。你找他去吧。”
他不想再跟任何有关魂血玉的事扯上关系了,此刻只一心一意想回到雪极殿。
白神使的笑如老谋深算的狐狸精,他略表遗憾:“可我已回禀陛下,此次任务由您北武神担任。您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诚望小神能助您一臂之力。”
北神转向白神使,湛蓝的眸子发出狠光:“你拿帝神压我。”
白神使向他微微拜揖,恭敬道:“小神不敢,只是此事已禀报了陛下。若殿下不愿,小神再拜见陛下,到时望陛下另选他神。”
帝仓闭上眼睛,冷冷地说:“滚。”
白神使并不着急滚蛋,他还没传达完帝神的意思:“请谅解小神把陛下的旨意说完再滚。陛下限您赤月之前将魂血玉拿回天界,还要您亲自蹬碧霄殿拜见。陛下的意思是,您在人间呆太久了,赤月袭月之前,务必带回鬼玉。否则…………”
“我说滚!”冰冷如雪的北神猛地睁开眼,浑身散发怒气。
白神使就此打住,眼神复杂的瞧了他一眼,默默一拜,转身离去。
天地之间又安静了下来,只剩若有若无的风声。
如果一直都这么安静,该多好…………
帝仓想念自己在北极天苦修的日子,岁月静止,无忧无虑,那些天界的、人间的凡尘琐事与爱恨纠葛,他都不会去管,也不能去管。他希望世界都把他遗忘在雪极殿,永远不要让那些关于情感的,关于权利的,关于过往的……去打扰他,去刺激他,去折磨他……
他愿意永远与冰雪莽原为伴,永远以傲立雪峰为信仰…………
永远做北方禁欲苦修神……
白神使逆着雪花飞舞驾云来到天上,心里却忍不住回想。
方才,北武神动怒了?他居然会动怒?这傻子神去了趟人间怎么感觉怪怪的……
白神使想起帝仓让自己滚时的情行,他冷冷一笑,毫无尊敬之意:恐怕你神格已乱。若是再这般下去,也就离堕神不远了。
且到那时,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回来,陛下不会饶恕你。
正当他这样思考时,一个比较懒散清淡的声音打扰了他。
“帝仓是陛下的爱子,你可万万不要打他的注意哦……”
白神使看到对面有一神驾云向他行来。
那神与他相似的打扮,只是一身黑衣。
暗神使。
暗神使行到他身边,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低语道:“我要是你,就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白神使冷笑回敬:“我要是你,还不敢在西武神面前跳来跳去。万一哪天她不高兴了,用乌羽弓赐你一箭,陛下也束手无策。”
暗神使懒洋洋笑道:“有劳惦记,到现在一切安好。所以,只有我暗使才能监督得好西大闲神。”
然后,他略带悲哀实则等着看好戏地瞧着白神使:“你可要看好我们那位少帝东君,他最近好像酒醒了。”
白神使淡淡一笑,直接冷漠地从暗神使面前驾云行去。
暗神使望着白神使远去,收起脸上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低头叹了口气,又苦笑起来。
三位座前神使,三位武神,陛下您独独对北武神放心吗?
只是,陛下啊,有时候您的质疑会让您付出很大的代价。
后神的华尊位空了那么多年,您,还不愿意思考吗?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