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穆然笑起来,似乎很艰难,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越发显得悲伤起来:
“对啊,你才不在乎我难不难过,我一个坏人中的坏人,没死都是给地球加负担。”
“才不是——”
唐绵顿住了,她想起来赵雷说的:这件事情是绝密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最好对张穆然也不要提。于是,唐绵笑起来,推了一下他的手。
“——你要是死了,因吸毒而死的人呢就减少了,地球负重更大了。”
张穆然也笑起来,他的眼睛红彤彤的,此刻看起来倒是好些了。
“等你的病好一点,我让赵雷送你回国。”
唐绵忽然扯住他的衣袖,侧过头笑道:“你不送我?”
“不了。”
“以后可就没什么机会再见了,你也不送我?”
“不送啦,免得你想我。”张穆然的拍拍她的头,忽然笑起来:“我突然发现你的侧脸很像一个明星,那个谁来着……”
唐绵盯着那双依旧泛着红色的眼睛,平时他冷酷果断,说话也是酷酷的不拽人,现在这幅样子,倒是有点像受霜的茄子。
唐绵又重复了一遍。
“张穆然,你翻窗户进来做什么?”
“……”
“张穆然,你大晚上闯进一个病人的房间,图什么呢?”
“……”
唐绵叹了口气,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一点,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张穆然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受惊般背部猛地弹回去,坐得笔直,他平时带笑的眼睛啊,此刻也老老实实严肃得很,只敢望着自己的脚尖。
“喜欢吗?”
“喜欢。”
他几乎在唐绵开口的一瞬间,回答的那么干脆,他并没有如她所说看着她的眼睛,反而摊开自己的手掌。
张穆然低头的样子,说不出的帅气,简直是个颓丧的青年在质问命运。
唐绵和他一起看着他的手掌,那上面错综复杂的纹路纠缠,就好像是他的命运,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得一干二净,语气很消沉:
“可是喜欢又怎么样呢?我出生不好家里穷,我认得的人都是做这行的,我长大了自然也就做这行。”
张穆然苦笑一声,比划着解释:“我小时候,为了吸一口粉笔灰,能和人打得头破血流。”
“吸粉笔灰做什么?”
“小时候哪里懂呀?看到粉笔灰以为是白·粉,那东西多贵啊?打一架换一口,划算啊!”
唐绵想起来麦克教的那些孩子,还有他抱怨过的消失的粉笔,心里一阵心酸。
张穆然拍拍手,给她把被子掖起来,勾起嘴角,似乎想起来什么好玩的:
“能吸上一口,放学回家说起来,小伙伴都把你当英雄!”
“等长大了呢,去报警的孩子都死了,但你要是帮大人藏摇·头丸运冰(白)粉,一次放学,就能赚到一年的零花钱——”
唐绵握紧他的衣袖,轻轻用手指拍拍他的腰,并没有说话,他笑着扳开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唐绵这才注意到她把他的衬衫捏得皱巴巴的,不成样子。
“所以你看,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好像生来就注定成为坏人,这条我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我喜欢你,可是我自己什么样子,我清楚得很,我不想害了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认真地盯着她,明明在笑,却很悲伤。
“唐绵,我喜欢你,真的。”
他摊开手,侧过头,痞帅得掉渣。
“遇见你,我学的那些能让我在贼窝里当老大,可是看着你,这些都使不上劲,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你又不瞎。”
唐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张穆然也笑了。
“你别笑,我——”
“万一我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