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星辰游记》的人都知道,“摘几颗星星,想盖高楼”是全书的开头一句,只是天下能读懂此书的寥寥无几,更多的人只是拿它吹嘘罢了。
而《星辰游记》的作者就是古扬面前这个沉沉之人,西尧天晨并非生而疯魔,风华之年也曾丰茂溢彩、独辟一径。
二十多岁他便创作出《星辰游记》,两卷共十二篇,字里行间皆是他游历星辰的过程与感悟,行文飞思畅达、颇有骋怀之感,单从文坛视野亦是极具价值的作品。
但后来,溺于天象的西尧天晨渐渐性情乖张,直至疯癫无解,声称自己的每一篇游记都是预言,是天象之究、天命之属。时人皆以为疯魔难喻,但年少的牧青主却对此很感兴趣,西尧天晨最先被带到了洛王宫。
不巧的是,大雍先帝最喜仙术占星之类虚无的事情,下旨要见西尧天晨,那时洛国不比今日,此事也成了牧青主一大遗憾。
世人闻风想见云,帝王之念岂是平常,西尧天晨这一入宫反倒让《星辰游记》火遍了大雍,人人都想破解那所谓预言,时人有云“执卷观夜象,不闻儿啼声”。
夜风低徊,顺着崎岖攀上了西尧天晨的胡须,松散、交错,好似一团棉絮。偌大的清角园没有任何声音,夜鼠百虫都匍在地面,假山上的西尧天晨便是离天最近了。
“摘几颗星星,想盖高楼。”
他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
古扬探手入袖,取出一本星辰游记,八篇文章有长有短,这句话一共出现了四次且属于不同篇章。不止古扬,从前研究这本书的人都在这里投入不少经历,四句分列四个不同的篇章,人们把每一篇的名字单独列出取首字、尾字加以各种组合成为各种句子,可以说这本书单从遣词排列方面已经被研究烂了。
风缓缓吹着纸张,古扬思绪随动,他在想一个人会否意识到自己有一天会彻底陷入疯癫。人们也许会意识到自己陷入忧郁、精神萎靡,但这与疯癫是完全两个概念。
疯子会认为自己是疯子吗?
还是说西尧天晨是一夕变疯,根本不是一个过程?
如果他是瞬间变疯,那么问题的核心便出现了,他因何而疯?
想到这里再看这本《星辰游记》,味道便有些变了,这未必是“疯子留下的预言”,它不应是在知道自己即将疯魔的情况下,留给后人待破解的东西。
这本游记更可能是“西尧天晨的笔记”,如果他没有疯掉,可能还会有第二本、第三本。
深入再想,古扬不由怀疑,“天象”会不会根本就是一个幌子?他有着另外的目的?这本书为何要现世让人看到?
不是“要盖高楼”,而是“想盖高楼”,好比“我要睡觉”和“我想睡觉”,一字之差,含义迥别。
想,有几分恳求之意。
“他需要帮手?!”古扬脑中一震!
如是看来,从前之人都走错了路,西尧天晨在疯魔后说这是一本预言书,极有可能是出于本能对秘密的保护。
再深一步,智思绝然的牧青主,会不会是西尧天晨之外最清楚的一个?他不能释怀的究竟是什么?会不会天象也将他伪装起来?
“摘几颗星星,想盖高楼”,古扬目定这句话。
他需要帮手,要帮他做什么?
作为古四族家主级的人物,古扬想事情当然不会把他与血心、绝器割裂开来,因为在四族眼中,这些是大于生死、代代苦寻的存在。
“摘几颗星星,想盖高楼”,目的俨然是“高楼”,“星星”是手段或者说是高楼的组件。此时看来,这八篇游记的内容便格外重要起来,其内或是藏有线索,或是有西尧天晨也不尽详实的东西,他在找“同道中人”,能真正看透这些的便是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人。
古扬相信这是对的路,惟有这样才能解答他内心多处之疑惑。
更通彻的是,此时西尧天晨的出现,毋庸置疑他已没有任何自主能力,他是被鲁奇吉所带来,古扬自然而然想到昨夜明夕堂的话。
三生古坞要集齐四绝器,去做可怕的事,西尧天晨此来定与西尧家族的绝器有关,至少他也是古坞的突破口。
渐渐地,那“高楼”的指向也在古扬内心有所肯定,不会是血心,整本《星辰游记》最有可能是在寻找绝器。
只是要找到这件绝器,需要“几颗星星”。
西尧天晨到底有没有找到“星星”?他找到了几颗?
不可能一颗都没有,因为他疯了。突然发疯必是被人算计,出于本能的守护他才能在疯魔的状态下喊出预言,他怕有所失。
推导到这里,那让他疯癫的人足以浮出水面了。
三生古坞当真可怕,千年来只以人秀坞面世,其后的地坤天穹该是何等骇然的储备。古扬心知,此时天穹地坤出手,必有一套极为详实的系统构划,如何走、为何走、走到何处,一切都深思熟虑,只要出手必无所失。
而自己必将成为三生古坞的拦路虎,鲁奇吉与西尧天晨的性命皆在自己手上,他忽然发现师镇玺那威胁的话充满底气,逼到极限影响了三生古坞的庞大计划,自己身边恐是随时布满割命的镰刀。
风大了,哗哗的书声拨回了古扬的思绪,他把星辰游记揣入袖中,缓缓走上了假山,离西尧天晨很近。
“摘几颗星星,可是四颗?”
古扬只能看到西尧天晨的背,不知他闻听此言会不会有一丝动容?古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