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雷布骧轻甲佩剑、面目沉定。
“王上,东方、西尧、南宫、北冥四族齐至西土,欲藏垢于天威之土、行逆于昌隆之海,四族不可聚首,任何风吹草动必要示于王前。”
牧青主凝着殿中,心知雷布骧还想不到这一步,即便是他牧青主也只是浅辄罢了。不必多想,这定是六合司的举告,只是那位六合司主究竟要做什么?
是反击,还是拆穿,此间意味天差地别。
“可曾查到什么?”
“东方九万海、西尧天晨、南宫泰密议,已被禁军当场拿下,另外……”
“嗯?”
“行骏也在其中,他是治疗西尧天晨之人,对此间之事应知之不少。”
“行骏?”牧青主疑出声来,转瞬又笑了起来,“好个当年王城第一纨绔,现今学起来与古四族打交道了。”
雷布骧忙道:“王上,行骏对我父颇多误解,当年罪有应得,只是臣以为他知其内秘事,应是有些用处,此归王城还望王上留些时日查看。”
牧青主冷道:“明日带来他的笔录,留他多久就看他能说出什么了。”
正在这时,内侍传声而入。
“六合司主古扬求见。”
“传。”
古扬入殿礼毕,正欲开口时,牧青主却道:“古主司诸事暂息,不妨先见一人。”
大殿静寂,针落可闻。
牧青主面若冰霜,他与古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都给他留下至为深刻的印象。牧青主不会永远相信一个人,但也讨厌永远怀疑一个人,他要看到,眼前这连自己都度之不透的人,究竟有几分心向洛国。
来人本是红衣流云,只是此时红衣变作褐衣,红色发箍正中的水滴红石也染了泥垢。鲁奇吉的肤色更暗了,像烧坏的砖瓦。
很难让人再将他与崇烟第四——“玄断”鲁奇吉联系起来。
鲁奇吉看了一眼古扬,忽然哂笑出来,他抬手抹了抹水滴红石,仿佛要再借助一只眼睛,一起看看眼前之人。
古扬回之以笑,那竟是善意安然的笑,在旁人看来充满了蔑视。
牧青主缓步下阶,“鲁先生此来西土,究竟所为何事?”
“王上不知,难道所有人都不知?”鲁奇吉面露凌然,霍然侧头看向古扬。
“古某不知。”
鲁奇吉冷笑道:“古主司若不知,鲁某何有这半年牢狱?古主司若不知,西土何以静默如斯?”
不等古扬答话,鲁奇吉猛然昂首看向牧青主,“王威滔天、王可有畏?”
“鲁奇吉,是本王在问你!”
“王之所畏,在久远之秘,西尧天晨、千羽大乌木随鲁某一同来到西土,王何须问我此来为何?”
刹那之间,古扬移目鲁奇吉,玄断之名,由此而悉,这狱中之人知更深、懂更切,单是此间观察便超乎天下谋者。
因为自打二人照面,他们没有任何言语甚至情绪上的沟通,鲁奇吉押注至此,可见神般洞察。
牧青主目绽寒刀,“你苦寻西土之秘,俱是为何?”
鲁奇吉发笑,“为久怀枭野的楔国,为后发制人的栾国,为恢复荣光的北冥殿甚至为墙畿轰塌的牧火城,王上真的需要答案吗?”
“放肆!”雷布骧长剑出鞘,踏步而来。
牧青主陡然抻臂止住雷布骧,旋即躬身而下直盯鲁奇吉,“鲁先生,你很坦诚,坦诚得让本王疑窦万千,你可否解释得更直接一些。”
哈哈哈哈!鲁奇吉发出不顾一切般的大笑,“我的王啊,该来的都已来了,这偌大西土承载了何其多的久远,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看看古四族、看看四绝器,你真的以为这一切还可逆吗?”
“古扬,你灭了我之酒樽,却小觑了天下块垒。鲁某为天下先,但你也是谋者,难道不知先而为卒的道理?你们看吧,仔细看吧,这天下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嘭!雷布骧剑鞘陡震打在鲁奇吉的背上,立时口绽鲜血。
鲁奇吉吞咽一口,把嘴角的血抹在额头的水滴红石上,“北冥殿来了,带着他们对三族的恨意、对西土的恨意,切莫以为战火中的花神谷还能保住什么,你们输了,你们必输!”
牧青主双腮如铁,“鲁奇吉,你当真以为西土无以应对?”
鲁奇吉丝毫不理牧青主,反是看向古扬,“王有此良佐,自是应对自如。”
牧青主凝目古扬,“古主司是何想法?”
古扬看着鲁奇吉,想到进殿之后的瞬间,“王上,想必骧将军已报之细节,眼下古四族都已按捺不住,大行危及王本之事。”
“危及王本之事?古主司难道早已知晓?”
牧青主这一问,可谓突施冷箭,也正应了这位王上的思量。
古扬正欲开口,却被鲁奇吉抢了先,“柴珠、方星祖、晏平书加上我鲁奇吉,被你打倒的崇烟柱石还少吗?古主司,我知你知晓足够多,但你以为那样便可以拯救西土?”
古扬忽然一笑,“鲁先生,东土有人设局,西土自有人破局,不如把你知道的一切都交出来,说不定还能保你一个全尸。”
鲁奇吉大笑道:“古扬,你最知轻重,你且告诉我,你们如何破局?纵然你们破局,如何破得了亘古民事、如何掩得了泱泱民心?”
古扬垂目凝定鲁奇吉,“战火之中的花神谷,可它终归还是花神谷啊,四绝器在我手中,这一点鲁先生切莫怀疑。”
“荒唐!荒唐啊!四绝器在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