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祚元年前的两个月。
北炎出兵云亭,四十万红衣铁骑一路南下,洛炎联盟不复存在。
西土大势,每个人的眼中都有一个“环”。洛潇之战因为大猷的存在而变数颇多,北炎不会等到这一切明朗了再动手,这个陷入泥淖中的洛国便是北炎最理想的出兵时机。
北炎的厉害之处在于,它用了一个牧青主不会忍耐的理由,这也让牧青主看到了北炎的毫无底线,他当然知道杀了安和栩意味着什么。但牧青主的眼中又岂会没有“环”?只不过他更有几分赌博的味道。
这个关闭洛国所有赌场的人,在用山川与湖海做着这世上最大的一次赌博。
北炎永远都有后顾之忧,越过云亭,以极长的纵深倾力洛国,谁来抵御炽火关?若被大猷乘虚而入,便会陷入洛国与大猷的交击之下,西土战事注定了北炎不会安分,也让牧青主情愿一搏。
虽然古扬一去杳无音信,那次洛水之别也充斥着永生不再见的意味,但他的离去恰恰是与大猷有关,无论他的下一步是什么,牧青主都笃定自己关于眼前的判断。
当然,牧青主不会只靠禁军护佑王城,北境军也绝然难以阻挡四十万红衣铁骑,他的手中还有一支大军——
洛国的西境军。
洛国西境是青霄十一峰,这支军队的存在有何意义?牧青主养军于此二十余年,或许现在就是它的意义。
可当一纸王命传到西境军的时候,炸开了的却是西陵镇。
四王典未现世,三生古坞一直渴求的“大义”终究还是没能等来,但他们可以回到碧洛城了,而且是这样的名正言顺,千里勤王。
可以说,这一刻三生古坞对古扬的恨意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不是邻里欺骗了乡亲,不是城主愧对了百姓,这是整个三生古坞的千年所求,积累了数辈人的耕耘。
为什么会有一支西境军?用什么说动董中燎?又为何有那三生酒馆?三生古坞的付出难以想象,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理想中的那个时刻。而现在,通道是打开了,西境大军可以直入王城,当事情变得如此纯粹,已与三生古坞的诉求远远相背。
最狠辣的是,他们无法按兵不动,更令人寒彻的是,他们知道这虽不是三生古坞的计划,但一定是古扬的计划。
另一重考量不能遏制地浮出水面,西境军虽无大义但有战力,既然是牧青主王书所命,一切自然顺顺当当。眼下洛潇之战正炽,洛国的地方军大量增援太史瑜,王城只有禁军。
最重要的是,他们无法预估四王典何时现世,更不能排除永远等待的可能。一旦洛潇战事明朗,无论哪一方赢,三生古坞都将没有机会。虽然是被逼迫,但这支箭已然真正搭在了弦上。
现在最担心的是,西境军二十万,如何抵得过北炎的四十万红衣铁骑。
可就在三日后,战况出现了巨大的转机。
北炎似乎也被骗了,明明是在无数次的刺探后,确信了炽火关外的力量,北炎方才全力南下。但不曾想,仿佛地底下生出了虎狼,大猷以比平时更猛烈的力量攻打炽火关!
这一边,北炎刚夺下云亭,正要再下四城之后直逼碧洛城;另一边,后院的火已经烧出了天际。
于是乎,所有人、所有势力都看不懂大猷了。一直以来,他们都极力耕耘潇国,更是通过潇国获取了无数的东土财富。怎么此时看去,他们变成了穷尽一切吞杀北炎了?
西土的这一盘棋,陡然间深奥了起来。要知道每一股势力、每一个国家都是无数意志的叠加,缘何今时看去,他们变得这般齐整,仿佛有着一双无形的天地大手在拖拽着一切。
在红衣铁骑还没有迫近碧洛城的时候,大猷已经攻破了炽火关,“南赤珠、北炽火”,这道天下最难攻破的关隘,在大雍定襄的最后时刻被打穿了。此间意味太多太多,这是驭兽族历史上第一次踏临北炎的地界,这也是纵向的北炎、洛国、潇国、南屿,第一次有了外来势力。
只用了半天的时间,虎狼之师直驱北炎王庭,将半壁北炎掠得天翻地覆。也在这时,洛国西境军驰援而至,北炎只能撤退收拾遍地烽烟。
如此一来,西境军成为了北方战局一枝独秀的力量。但是真正给了他们动荡天下信心的,是接下来一个狂风落叶般的洛国。
一支“军队”冲出了禁军府,只有千余人但战力可怕,最震撼的是,他们举着一面“翎”字大旗。
白马斋!
“天下败颓、四海皆仇,翎王之志、光耀千秋!”
这是一支义师,但他们的义,应了天下人对明主的向往,兑现着翎王殿下当年的传奇,也浓合着对乱世的收割。
这一日,凤箫园被烧为灰烬,作为牧青主控制天下的手段,羿门突然从红脸变成了黑脸。不像五堂一殿,牧青主根本就没有真正控制过羿门,他想循序渐进,却不知时间只是在与他寒暄。
羿门掀起了洛国大地可怕的风暴,所有的被控制一夕之间完全失控,洛国朝臣的家眷都已不在牧青主的手中,会同白马斋,无数的人一路向南。
千疮百孔的洛国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因为那朝堂之中也已揭竿四起,韩铸所统纳的朝堂势力把碧洛城变成了一座“死城”,散布之言颠覆人心,甚至开始暗地里的清洗。
西境军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这一天的碧洛城,是史上最黑暗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