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隆看着老二老三的书信,忽然分外不能自持,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因为他这三位弟弟的判断出奇地一致。
李大隆承认自己有保守之处,对那古扬的言辞也有些自欺的味道,但他认为此举有它的深意和道理。倏然百千载,事事驹过隙,未知之果焉能成为挟国利器,如果人人都被未知恐吓,当下岂有正确之路?
但让他诧然的是,李二隆李三隆居然各个“痛陈利害”,其所占的高度比老四有过之而无不及,要知道老二老三从来看不上老四,现今为了这事居然整齐划一,李大隆凌乱了。
老实说,从近千到一解老四之疾再到时势凿凿之言,李大隆已然已然有些撑持不住,他怕再多半刻自己就要掉到那无妄之事中,于是言辞刚定毙了古扬所有后续之辞。
这两封书信呈到面前时,无异于转变念想的最后稻草,或许他们真的是对的,一切都因自己太固执了。想想那组训,只言“康乐”不提“安攘”又何尝不是一种欺瞒呢?
李大隆双目一定、毅然起身,驱马直逼渡口,可当他到达渡口时,不止十字金橹舰消失,人字金橹舰和工字金橹舰也已消失不见,只有他的天字金橹舰尚且停靠。
李大隆心知事情大发了,老二老三居然不等回信便驱舰北行,足见这翎国舰队此来的要义,立时更觉自己有什么没有领会到的地方。老二老三深谙造舰之法,由是说来此间对四岛的裨益难以估量,这才擅自与老四同去。
……
而就在大约一个时辰前。
李二隆和李三隆苦等回信不至,老四动意已决,十字金橹舰已经开拔,一种强烈的暗示萦在二人心头,处处透着老大的默许。
老二老三的心境不由变了,老大不听荐言或是察觉无尽利好,这番默许老四或有独揽之意。此见老四远非从前老四,不再口吃不说,整个人精气蓬烈,大有昭然御师之魄力。
何事能让人有此转变?北面到底意味着什么?那黑风怪刚走,十字金橹舰便马不停蹄追驰而上,老大在幕后按兵不动,细想已是昭然若揭。
于是乎,人字金橹舰和工字金橹舰狂驰跟上,速度开到最大以期有所收获。
是夜,八百艘黑太岁与三百艘金橹舰交错行驶,金橹舰夹在黑太岁中间,李四隆则与古扬立在黑太岁的主舰上。
所谓的盟约显然没有到来,众人有些错愕看着这个水手装扮的大王,此人气力精悍且毫不遮掩,道中之人无不所察。
然而李四隆更是惊讶,这主舰之上高手林立,若论气力,古扬右侧那巍山一样的家伙极为可怖,竟然莫名让自己失了几分底气。再看这正中沉定之人,越发不可思议。
千舰逼近千琉岛,那里正是北链十六岛的核心大岛。
“古大人,千藻烟瘴是北链常用的伎俩,那烟瘴一出,即便白日也会迷失方向,极易陷入伏地。你需传令下去,届时黑太岁随中灯而移,我们便将占领千琉岛各大渡口。”
“中灯是何意?”古扬问道。
“为惑对方,空中会有七盏灯,北链定会打灯,但那中间一灯与其余不同,打灭会再度燃起,希望各舰一定看清。”
古扬内心虽不甚明了,还是点了点头,从这一路李四隆的情绪来看,闯过着千藻烟瘴俨然不是最终的目的,甚至于这只是他故作的一个手段罢了。
再行一炷香,果不其然,黑烟遮月,湛蓝海面变作一团黑暗,远处隐有烈烈荡水之响,北链残余之舰已经抵来。
伴着一阵刺耳之响,空中陡现明灯,那明灯现身的刹那便开始驰走。也在这时,三百艘金橹舰猛然加速,在黑暗中脱离了黑太岁舰队。
“老七,这人好生盛气!你确定是一条船上的人?”
“目前来看应该是,但恐怕会是一个大麻烦。”
远处传来狂烈的撞击之声,许多“大龟壳子”的骇叫不绝于耳。
黑太岁沿着明灯的轨迹而行,一块火石都没有打出,但就在少半个时辰后,更骇的场面出现了!
黑太岁之后,好似年月佳节大城上空的景象,陡然明灯如簇,煌煌烨烨仿佛要照透江海,轰轰隆隆的鼓声像割命一般。难以计数的“大龟壳子”穿过黑太岁,撞击的骇响、火石的穿杀,直让火光驱离了千藻烟瘴,尽处都是残肢断舰。
众人惊异不止,这后面的大龟壳子仿佛抢地盘一般,极尽杀戮之能事,可怜的北链残余,本以为凭着千藻烟瘴能大杀黑太岁,没曾想莫名其妙被大龟壳子包了圆儿。
可怖的是,这一切还没完,又一支大龟壳子冲杀上来,气势尤胜从前,烈烈旌旗上书一个在夜里发光的硕大“天”字。
居然,李大隆也来了!
北链之人心如刀割,这他娘的年年绕着中金四岛,怎的今日连封战书都没有就要灭岛?
兄弟四人接力似的冲杀,古扬心知自己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这里面一定出了问题或者误会,有此局面他所能想到的只有李四隆了。
那件事细想有些恐怖,雨花石根本就是古扬杜撰,他认为李四隆口吃难解是一种心理障碍,他与自己说话便不口吃,从心理的角度,“雨花石”确实存在解障的可能。
但现在古扬发觉自己错了,因为改的了一个人的口吃,却改不了他的气质。李四隆突变至此,雨花石反而成了他“重生”的借口,由此可见这个人根本就不结巴。
他是一个一直在潜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