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悬高空,万籁俱寂。
看着满脸黑炭的夜子清,古扬更是没了解法。
人家千里迢迢而来,先是拿火石轰,随后又用火油烧,上了岸又是一顿围攻,古扬有八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谁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古扬不知道该怎么说,夜子清在等古扬要怎么说。可是古扬什么也不说,夜子清奋然掣步,只往残船而去。
古扬这才大步赶上,探手拽住夜子清的手臂,“上岸,我请你喝酒。”
夜子清并不答话,径自离去,“我会稀罕你的酒?你放开!”
“子清,此有诸多误会,我古扬岂会这般待你!”
“你曾说过,所有的误会都是掩盖知会,不要打自己的脸!”
古扬懂得夜子清此时的心境,换做自己,千里寻故人却被折磨至斯也会是内心坍塌一片。况且这期间那么多的难测,大猷人多数不识水性,一旦被打落水中便是九死一生。上千的金橹舰围几十艘渔船,细密的火石下,夜子清活下来都已是一种幸事。
古扬无法想象,如果这个人与自己永诀,又将如何面对他在大雍所历。带着这里的痛,再去面对西渚的痛,苍天也太凉薄了吧。
古扬是一个有着无数后悔的人,十七年来,那些以“如果当时”开头的句子时常萦绕心头,现今他差一点又多了一个“如果当时”。
上前挡住了那道倩影,古扬的眼中流露着夜子清从未见过的深寒,那甚至有些惊悚,“谁打了你,我让它百倍还上,古扬对你,便如此令!”
说话之间,烟弹击空!
轰隆——轰隆——
黑太岁与黑鳌舰闻烟而动,刹那之间狂驰而来,将金橹舰围在岸边,不由分说火石全开!
沛烈的火石,在海岸上溅起十几丈高的火光,尽处都是倾倒之声,一艘艘金橹舰不断沉没。那骇然的火石如同藏着一个人的情绪,疯狂开火,一直到了海都不能覆灭的地步。
“古扬,你干什么!”
“和你一般,任性一次。”
“这可是南屿,你怎能这么做!”
“我在此地,仍如当年。”
荧荧的光映在人的面颊,夜子清看着古扬,那句“任性一次”,不由让她暗暗抿嘴。
古扬的宅院里。
今夜景象不俗,这处院子比别处略高一些,院外灯火稀疏却恰到好处,不抓人眼而让人松弛。古扬坐在门槛上,双手入袖,眼睛静静凝视着远处,不知他在看些什么。
夜子清刚刚洗过面目,如出水之芙蓉,焕出往日光彩。见她轻轻走来,毫无声息贴在古扬身边坐下,夜子清没有开口,古扬此时的心绪给她一种莫大的沉溺之感,像掉进了什么。
许久之后,古扬回过头来,长发的清香拂来,让人觉得回到了红尘世界,“当真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你。”
“我此次来只是想和你说一些事情,不曾想惹了大麻烦,你烧了人家那么多战舰,后面可如何应对。”
“不算什么麻烦,你没事就好。只是以后去那未知之地要做好功课,尤其是这大海上,它的变数更多,没点底子不能胡来。”
夜子清忽然觉得古扬婆婆妈妈,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大猷近来可好?”
“先不要说大猷,我觉得你更该关心一下翎国。牧遥在雍平道也布下了幻胆石障,我费了不少力气依旧没能破解,只能从北境打探。现在的牧遥,可不是那时的样子了,整个翎国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你想回去绝非易事。”
“这正是他一直所求的,太史瑜怎么样?”
“你可是在翎国安排了什么后手?”
古扬一凝,“何有此问?”
古扬这一凝,夜子清反而一惊,“你曾对我说过不要将北炎斩草除根,我便依了你的话没有痛下杀手,那让一条路的事,你毫不知情?”
“让什么路?”
“翎国重心皆在沅水以南,大猷防云亭一线如若无物,北炎在冰原待了三月,后又南下逼近云亭。有人传书于我,求解太史瑜之危,让北炎南下抵达沅水之北,以此威胁翎国,方能使太史瑜逃出眼前死局。”
“你可应了?”古扬急道。
夜子清抿了抿嘴,“我知太史瑜对你关系重大,北炎又是当年司岩昊一路穷杀,他们要得一块安身之地,我便开了云亭一线让北炎南下。你突袭栾国保全西土胜仗,牧遥怎能那般对你?幻胆石这种恶毒的东西都用上了,我岂能让他好过!”
“后来呢?”
“翎国丝毫不敢怠慢,派太史瑜引兵北上驻扎在沅水南岸,也算逃出朝堂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做得好!”古扬直盯夜子清,“我担心太史瑜兵进王宫,那对他来说就万事皆休了,况且我欠毕达呼很多,你能容一处地盘给他,真的很感谢。”
说实话,夜子清很在意古扬究竟会怎样对待北炎,当年借旗该是何等的信任,若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这眼前人未免让人心凉。这般听来,才更符合他人口中的古扬。
“你有没有想过,是谁在操控着这些?”
“不管他是谁,暂时来看都不是敌人。”
“何以见得?”
“东西大战时,栾国弃北炎而归,双方意志毫不统一,北炎无家可归主凶在栾国,所以栾国是不会为北炎求取地盘的,这也根本解不了北炎的仇怨。更何况那人一举两得,既然北炎有了安生,也解了太史瑜之危,足以见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