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最高处,名为舞云顶。
距离子夜只有一个多时辰的时候,古扬和草鞋子脸终于攀到了最高处。
奇的是,仿佛有心要与远处的圆盘呼应,舞云顶上闪烁出大片的火光。远看去,这里就像一个擎天的火盆,以千丈山峰撑起的惊世手笔。
烟云三老,各坐一坛,望着中心的二人。
古扬怔怔望着眼前景象,但片刻之后,此间又让人心头湃然。
“无幻者,这便是你寻了多年的无幻者?”
草鞋子脸慌忙跪下,但见古扬定立如柱,立时把他拽下来跪在自己身边,“这只是弟子判断,一切还请三老明鉴!”
但却不曾想,接下来三老滔滔不绝起来。
“千年之前,龙战之末,南宫乃有三脉,其中以天启南宫为正统,也是南王的本室。另两脉为月央星煜,为天启之左膀右臂。月央南宫以幻术著称,星煜南宫则时常游走四国之间,被人误以为他们便是南宫族的代表。”
霜老言毕,熏老紧接着道:“为使南宫族基业永存,若遇灾祸可得重振之机,南王祭天而得三面四龙卧穹,此物为无上法旨召唤南宫族众。此三面四龙卧穹由天启、月央、星煜各执一面,但其现世颇为苛刻。月央需以整个烟云为幻,星煜需得四族绝器。而今,星煜图腾已出,月央图腾亦不久矣,怎奈天启一脉无有后继,只能寻一位无幻者。”
赤老尖利的声音响起,“无幻者,你若愿承我脉,我等便将天启南宫的四龙卧穹交由你。但你要夺了另两面,重聚三面图腾,你可敢接!”
古扬却一声不吭,草鞋子脸推了推他,“怎么这时怂了?快接啊!”
古扬低下头,双手呈上。
“哎呀!”草鞋子脸大急,“不是用手接啊!”
“晚辈愿意!”古扬立马道。
“舞云顶下五百丈,三色荧花便是门,门内虹桥纵横起,隔三隔二便是真。”
“谢三老!无幻者定不负所托!”草鞋子脸匍匐在地,古扬依样为之,待二人抬起头来,四空惟有火焰,再不见一道人影。
“舞云顶下五百丈,三色荧花便是门……”草鞋子脸不住搓着手,口中碎碎念个不停。
“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草鞋子脸正在回忆的时候,忽觉眼前目光有些异样,咚咚咚咚,心跳已经不能控制,“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
“边走边说吧,把你刚刚听到的,尽可能说给我听。”
就见草鞋子脸的面目缓缓耷拉了下来,古扬看不到听不到,这应是他此生听过的最恐怖的消息了。
如果古扬看不见三老,那就说明三老本身就是幻象,这岂不正应了幻宗的传言?原来三老真的早已与世长辞?
难怪古扬在确认子时之后幻术尽失之后会是那般急切,他定然知道息止幻术便不会再见到三老,这个“无幻者”一次次超乎草鞋子脸的想象。
草鞋子脸强压内心骇然,抚平心绪仔细回想着舞云顶的场景,尽量一字不差传到古扬耳中。他是维系三老之人,这无幻者此后纵有千般意图也无关他的事了,他能做的只是遂了三老之愿。
草鞋子脸说了七七八八,已觉三老之言无有旁落,也在这时,二人来到了舞云顶下五百丈之处。果不其然,一黑一白一红,三株色泽充盈的花朵出现在一处石门前。
门并不重,单手便可推开,但就在推开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人意乱神迷。
它不是宫殿,却比宫殿还要富丽堂皇,但富丽堂皇这种词又显得有些轻贱,如果非要形容,它应该是梦中的炫彩世界。
这里无所不包、无所不容,透着大胸襟、渗着大格局。它拢住了天地间的所有色彩,却偏偏不只是色彩,更像是用色彩在诠释着一种不一样的存在。所有的东西在这里都可以发光,所有的光芒在这里都更加盛放。
每一个站在这里的人,都能感觉到光耀在头顶、梦驻在眼前,莫名地它给人一种莫大的牵引,无论是与生俱来还是永生抗争,在这里都能找到答案。
色彩之下,不是冰冷的色彩,它让人在深幽中看到火光,就像一生的最低谷时看到希望,也让人在最光亮的时候看到壁垒,就像叱咤风云时突来的寒兵冷剑。
这里太神奇了,用具象表达着想象,读透了万千人心,但有一丝感慨都是与它的接通。
草鞋子脸知道这不是幻,因为古扬比他还要沉溺。
门内虹桥纵横起。
在草鞋子脸的眼中那已不是桥,它太细密了,若能站得更高些,这应是一张奇大的蛛网。这张网浓合了所有的色彩,悬在正中的大水塘上,从脚下到彼岸看上去只有百余丈的距离,但这恐怕是世上最光怪陆离的百余丈。
不过想来事情也不会轻易,要知道,尽头之处可是属于天启南宫的四龙卧穹。
古扬在岸的这一边沉了许久,他的心念并非牵在这纵横交错的虹桥上,而是这个勃发触人的洞天。
换做栖霞时,古扬可能会一步抄起画穹就冲了上去,但人的这种经历啊,总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人缠住,让人想得更多、想得更妥帖。
古扬觉得自己被感染了,按理说他这样心志明达的人不应如此,但这里的每一处都透着一种他不曾经历过的勃烈与精纯。好似从前的他打开了一片天,并懂了那片天的襟怀与抱负,现今有人捅破了天,让他重新品酌起来从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