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西渚的核心海域不止是东塔西环七大岛,围着这七岛还有数量极多的大岛小岛,一同构成“西渚千岛”。
数月以来,栖霞岛经历了一次大规模的迁徙,很多人决定离开栖霞前往周边的岛屿谋生。故土变得如此容易割舍,离不开古卓的两次背叛,使得栖霞不再那般纯粹,也永远失去了东塔三岛的霸主地位。
紫霞城,栖霞岛最大的城池,也是曾经的栖霞王都,王宫所在之地。一千余年,古氏传承三十七代,这座千年古城见证了一切。
然而就在今时,栖霞王宫遭遇洗劫,此来并非只有军队,还有一个专门执行“奉恩令”的机构,叫做奉恩府。三千多人的军队在外护佑,奉恩府则在宫殿内搬运、清算。此处乃是西海大帝旧宫,奉恩府不敢有丝毫马虎,许多精于心术的人甚至觉得,把栖霞王宫搬到沉璧岛才是此次奉恩令的真实意愿,所以更加上心得紧。
奉恩府花了半个月的时候,把整座栖霞王宫中能带走的全部带走,足足装了七百大车。
紫霞城一片静默,留守的一些子民夜不敢出,整个栖霞也没有人敢来打扰,从前的几波民间起义,被西海大军打得四散逃逸。现在的栖霞仿佛被大海遗弃了,古卓的逆举让这里陷入深深的黑暗。
黄昏将至,紫霞城南,铁拐人骑着一匹漆黑的马,失去了左腿,让他只能把铁拐当成一条腿夹住马背,他的身体始终在向着右侧倾斜。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气势,身披丈余的黑色披风,头戴一个陈年古旧的斗笠,沉重得像一个铁盖。除了铁拐,他的腰间还别着一把镰刀,与世俗人家割稻子的工具一般无二。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很硬的人,神情坚硬、衣衫刚硬,那不是锋利,而是一种骨子里的气概,他并不深邃,而是有着几分昂然。
他是曾经民间义军的一位头领,土生土长的栖霞人,也可能是栖霞最后的守护人。
铁拐人的背后,跟着五百多匹马,铁蹄锵锵向紫霞城奔去。
就在离城门还有五里多的时候,铁拐人忽然停下了马,骤然回缰看向众人。
“兄弟们!此举败多胜少,家有妻儿老小者,现在奔马回乡!栖霞纵不复,乡间仍有路,请!”
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五百匹马纹丝不动,铁拐人沉起面目、双腮如铁。镰刀不动,单手划过,铁拐人抄起酒囊滋滋滋滋挤下几注血水,“不走乡间路,便赴不归路,兄弟们!干!”
“为栖霞,为老大!干!”
咕咚咕咚!每个人都饮尽一囊,随后将酒囊抛向长天,看上去像一种庆祝,人们哈哈哈哈大笑起来,透着末路最后的残忍。
“若有人活下来,抽空去打理一下我那园圃,大恩来世必报!”
随即,铁拐人拔出镰刀,上面还染着他的血,对着紫霞的城门猛然一挥,血花飞落如雨,“走!”
可就在行出一里多的时候,忽有人大喊:“老大!那边有人!”
铁拐人回目一望,那是一支不大的马队,看上去有三四十人,其速度颇是骇人,几个鼻息便奔了过来。铁拐人乃是内行,再看那马上之人的身姿,都不是一般的练家子。
铁拐人对栖霞了如指掌,很显然这是一帮外岛人,身后弟兄一时慌乱,难不成没进紫霞便被发现了?
栖霞黄昏的昏黄,举世最为浓郁,像给天地重新上了色,将每一个人重新摹画。
来人正是古扬一行。
古扬当首震马速度奇快,片刻便来到那铁拐人面前,见他猛一拽缰……
见鬼了的,这马一刹竟没能站定,反而一个瘫软失了前蹄,古扬毫无防备立时便是一个强劲的俯冲!
整个人飞出了马,来不及腾转的时候,忽然一只大手抓住了古扬的手。
这手很大也很热、很粗糙也很坚硬,他的力气更是大的惊人,怎奈他毕竟没有左腿,狠得拉住古扬之后也跟着掉了下来,二人一个踉跄终于站定。
“见笑了,多谢多谢!”古扬忙道,可那铁钳一样的大手还是攥着不放。
古扬看着他,浓艳的光晃着眼睛,看得不甚明切,“兄台……”
“兄弟怎么称呼?”铁拐人还是不松手,声音干涩像铁块在摩擦一般。
“在下云生,并非栖霞之人。”
“你曾经,是不是,叫古扬?”
“兄台是?”
“我叫古抑。”
我叫古抑、我叫古抑、我叫古抑……
刹那之间,时空静止了。
有一颗雷炸在古扬脑海,向上贯了天灵、向下击碎脚掌,这一瞬心跳都停止了。待那雷散去,充斥着的又是无尽的空白,什么都没有。
许久之后,古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整个人麻得没有知觉,想抬手抬不起、想出声出不来。二人就这般静静看着,半晌之后那泪啊,终是不能抑制。
苍天不薄,有如此福报,这不只是故人,这是血肉!
他就是那个给自己背了十八年锅的古抑,那个最为老实敦厚的古抑,把古扬捧在手里怕化了的古抑!
这握着自己的大手,就是那只小时候带着自己摸鱼的大手,一路上不愿松的大手,无论大小动静都会在第一时间抓住自己的大手。
想那些年,古扬还耍过这只大手,他在手背粘上虫芒,让古抑痒了半个月。但他毫无记性,永远都要抓着他的小七。
真的见到了,这个梦里梦外的人。
整个皮囊之下,都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