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释云岛,天有彩鳞飞过。
人尽仰目望之,似一条巨大的锦鲤,虚虚实实粲成美妙晚霞。
释云峰上,释云宗。
青松倒挂,静影斑斓,看那幽然泉水,不知其所起所终,空灵于峡谷之间,婉转若翠鸟清歌。还有那醉人清风,似拂举世之灵香、吐绝尘之芬芳,荡在整个释云峰。
释云宗并不“仙气袅袅”,这里注重的是“清”。
清,是为人之法、处事之道,不与浑浊伍亦不与浑浊争;清也是一种深奥的玄思,大千世界、浩瀚苍穹,清为一切的终极安处,它不与浊对立,而是凌越万物的永恒。
清,也是释云宗的修行,扶摇踏空为清、虚谷盛纳为清、剑气澄澈亦为清。这里有“三清诀”“清衍术”,有着以清为基衍生出的万万千千。
释云峰顶,二人衣袂飘飘,一老一中对弈品茗。
老者白衣如皑雪,一头白发不束簪,闻风不乱、发垄很粗,像有一把无形的梳子时时刻刻捋着长发。但他的眉和须都是黑黑白白,让人非但看不出一个耄耋老者的慵懒迟缓,反而多了几分睿智。
他便是释云宗的老宗主。
老宗主对面的中年人,身后背着一把剑,只看那剑柄便觉此剑之厚重,寻常人三只手都握不全这剑柄,上面缠着无数层的麻。
这个人非常的黑,黑得本是浓郁的胡须都不怎么显眼,奇怪的是,耳根处、眼袋处、鼻梁侧又有一点白,看上去颇是让人不自在,有些人恐是会有冲动给他刮上一刮,全白全黑更顺眼一些。
峰顶的一侧,有一排三丈多宽的红木柜子,安着上百个抽屉。
二人面前的棋盘极度之大,落子都要用竹镊抓取,亦不知他们下的是什么棋,因为棋子不分黑白,只有一种,颜色界于蓝和青。
在释云宗,这不叫棋子,而叫“清子”,下棋也不叫下棋,叫“弈清”。
二人已经弈了一天一夜,老宗主拾起一枚清子,正要落定时忽又抽了回来,把竹镊缓缓放了下来。
“当年你选择闭关,为师知你非为清诀,却也不曾阻拦。”
“多谢师父当年体谅,但缘何迫我出关。”
“何来迫之说,这盘弈清之中,你我已无穷道哉。”
“绝清之境二十年不达,便再复二十年,师父何以中途而阻。”
老宗主微微摇头,“云起,你有无上之天赋,但有难解之执念,闭关悟绝清,又何尝不是离怀天下扰。”
老宗主慢慢站了起来,“不只是你,为师亦如此,你我如若生于释云、长于释云也魂归释云,都是绝清之境的大成。怎奈,你我都涉世俗、牵故旧,绝不了自身执念,又何谈绝清境界。”
云起站起身来,“师父唤我出关,莫不是还要让我下山?”
老宗主回身而望,目绽清冽,“你与绝清无缘,但一身之能与绝世有关,云起,你只不惑之年,与其悟那虚无之绝清,何不开眼看看大千世界。”
云起忽然一笑,“师父,云起记得不错的话,这里叫释云宗,我辈悟清之要,这里可高山流水、曲溪流觞,何时变得要染世俗、指天下?”
“好个凛冽言辞。”老宗主悠悠道,“但你在山上,看不到万千鼠目侵我释云,你在山上,看不到西海涂炭,最重要的是,你也看不到绝清之境。”
“看不到又如何,绝清与清皆是清,我释云何时要浇江山之块垒、达权贵之所栖?”
“我且问你,可还记得《释云诀》?”
“当然记得!”
“背!”
“天地有释,云起云生,天地有悟,云起云生……”
“停,重复一遍。”
“天地有释,云起云生,天地有悟,云起云生。”
“再背!”
“天地有释,云起云生,天地有悟,云起云生。”
“天地有释,云起云生,天地有悟,云起云生。”
“无论云起与云生,先要有天地!”老宗主凝目看着云起,“为师赐你云起之名,千年释云的第一个云起。绝清与清都是清,这话只能为师来说,你还到不了这一步!我再问你,绝清与清都是清,那至善伪善是否都是善!我现在不是和你辩真经,再说这等笼统之言,你就给我再回去闭关!”
岂料此言一出,云起倒颇为爽快,“谢师傅箴言,弟子不打扰了。”
“你给我回来!”
云起定住了脚步,却并不转身。
“你的内心可是在耻笑为师?”
“弟子不敢。”
老宗主舒了舒气息,缓声道:“云起,我释云修的是清,不是仙。这里的人被刀砍了也会痛,被人辱了也会还击。清在心里,但赖于天地。三千弟子,他人可悟大道,但是你啊,你注定不能闭关一生呀。”
“师父的话,弟子铭记,感于天地再念释云,但弟子不会下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改变这一点。”
云起刚要移步,忽听当的一声响,回头一望,竹镊刺在了一个抽屉上。
“你去打开它,让为师看看,你离绝清还有多远。”
“师父!”
“去,打开它。”
云起缓步上前,无论神情与步履都满是犹豫,立在红木柜子前许久,他才缓缓拉开那个抽屉。
其内静卧着一封书信。
“打开它。”
云起探出其内纸张。
“读给我。”
“师父。”
“读给我!”
云起挣扎一瞬舒展纸张,沉声道:“吾师启,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