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天地终于静了。
屋内架着火盆,古扬昏昏睡着,萧笙竹坐在床榻一侧,海答岸则在火盆边上烤着古扬的衣物。随后,他拿起古扬别在衣袍上的那把纸刀,哧哧哧哧刮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萧笙竹问道。
“骨灰都黏在了上面,这东西嘛其实就是一个念想,多点少点似乎也没什么。”话到这里,海答岸眼睛一转,“不好意思啊,我好像说多了。”
萧笙竹笑了笑,“你这能驭海兽的大人物,为他做这样的事,恐怕醒来他都不会相信。”
海答岸忽然一停,有些严肃看着萧笙竹,不过海答岸的严肃最多也只能算是一般人拉着脸,毫无威迫可言。
萧笙竹本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大事,却听海答岸问道:“你是他的朋友吗?”
“我……是。”
“那你能不能帮帮他呀?”
“帮他什么?”
海答岸抿了抿嘴,“不管什么,他是个有主见的人,你若是他的朋友便按照他的意愿就是了。”
萧笙竹笑道:“你何时与他坐在同一条船上了?”
“原本就不是两条船。”海答岸道。
“那听上去,你是要追随他了?”
“怎么?你还要裁决一下?”
“不敢不敢,不过你不会是因为今夜情状,可怜他吧。”
“不是的,但和今夜有关。”海答岸没有多说。
“不瞒你说,我认识他三十多年了。”
“这么久,肯定有很多的感触吧。”
“感触就是,当你以为他现在就是低谷的时候,后面还有更低的谷。”
海答岸笑了出来,“那也总比三十多年波澜不惊好得多,就像我驾驭海骷髅的时候,从来不一股脑地往前冲,起起落落才有意思。”
“那你和他真的很搭。”萧笙竹笑道。
床榻、火盆,半干的衣、半温的酒,而且这天地四境无声,如果不去打开那扇门,把这里当成一个内心希望的地方都可以。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能有一个这样的晚上,其实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萧笙竹拔开酒塞缓缓抿了一口。
“你也是个大人物的对不对?”
“我不是,他是。”
“你可骗不了我,你那个手环厉害得紧呢!”说话之间,海答岸机警的目光投向了萧笙竹的手腕。
可就在这时,古扬梦话联翩,连喊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随后猛然惊坐了起来。
“老萧?”古扬速速眨眼,“你去了哪里?”
古扬似还一片昏沉,踉踉跄跄下了床榻,抄起半干的衣物穿在身上,随后左扯右拽,最终还是穿得不太利整。
“我去了北地。”
但感觉上古扬只是随口一问,对萧笙竹的回答并无太多兴趣,蹲在火盆一侧,古扬瑟瑟发抖烤着火,一旁的海答岸看着他,只觉得古扬的面目像一块沉暗的青石,他的嘴唇、鼻梁乃至脸颊都渗着青怖的光。
但见古扬一边烤着,一边时不时把手掌拍在脸上,发出劲烈的响声。
“老七……”这一幕,萧笙竹也被吓到了。
片刻之后,古扬陡然冷勾勾看向海答岸,直让海答岸一阵发毛,“你因幻石得救,那幻石是我子清最重要的东西,你是不是要偿我?”
“偿、偿。”海答岸愣愣道。
“你且告诉我,海兽听你驱使,你用的是什么手段?”
海答岸皱起眉头,万没想到古扬上来便问得这般深刻,顿了一顿正要开口时,忽听古扬又道:“可是声音?”
海答岸双目一直,随后把项坠袒露出来,“没错,是声音,它从此处发出,海兽便会依照我的指向。”
“是了是了!”古扬站起身来,一边搓着手掌一边团团转了起来,“原理是一样的,和大王旗是一样的!”
海答岸和萧笙竹互望一眼,只觉得此时古扬依旧语无伦次了,“老石走了,残兵、残兵!”古扬大喝起来。
萧笙竹掣步挡在古扬面前,猛地按住古扬肩膀,“老七,你要干什么!”
可这按着按着,古扬双目缓缓张大,迫得萧笙竹立时松了手,“老七,你说吧,我带了人。”
“好兄弟,夺了江山分你一半!”古扬拍了拍萧笙竹,这一瞬直让萧笙竹觉得,古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已是三更之天,极度的黑暗中,一行二十余人来到了飞云镇最东边的一处院落。
几个鼻息的工夫,这院落四处的守卫便已被斩杀殆尽。
“古扬!你疯了!”最先驰来之人赫然就是宁江妍。
“宁泰来,他在哪?”
不得不说,只这一个照面,宁江妍便心生悚然,这古扬的面目比青灯还青,声音就像几个月没有开过口。
“我父亲在东岸。”
“那我就杀了你!”
“古扬!”一道斥声之后,宁泰来走上前来,“古家老七,你怎可出言便是杀伐,你连江妍都不识了吗!我宁氏哪里对不起你了!”
“不是我,是你们对不起古海族!”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就在这时,海答岸的耳朵动了动,“什么?你们……是古海族?”
宁泰来连连摆手,“不要信他,不要信他!”
哈哈哈哈!刹那之间,海答岸突然大笑出来,随即他竟不能自抑得拍起手掌来,“海神不负、海神不负!前辈们,我一直在找你们呀!有了你们,解法便到了!”
宁泰来父女满目狐疑无以复加,本以为那是锋刺,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