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扬看着风林儿,曾经那个白净剔透的少年怎也好似当年自己那般似从地狱归来。
风林儿看着古扬,恍若能数出辙痕一般,看得清是如何一步步分道扬镳。
古扬立在高塔之上,身后负着十几面旗子,画穹插在面前,似一支祭拜的高香。
他的左右,一面是裴紫迎的军队,一面是东原与西海的混杂军队。身后是呼啸的虎狼,夜子清执大王旗立在最前。
不多时,风声又促,但听哒哒哒哒的密集马蹄声自北方奔腾而来,其上战士披着红烈的披风,红衣铁骑!
毕达呼凝了凝古扬,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很好,这下到齐了。”风林儿喃喃自语,马蹄一昂,长剑绽光,身后整齐的队列喝喝齐吼,不由分说冲杀而来!
但见其阵,左右龙鳞刺,正中天地杵,随行随变,演绎惊人。
古扬俯空而下,裴紫迎部和东原部同时入阵,如两道巨大的羽翅挟掠而来。
一炷香后,虎狼冲杀,奔腾之骇呼天啸地。
二十余载东西征伐,终得今日战至终章!
如果说所愿,如此何尝不是如愿!
风影军战力沛然,重盾迎击扼住虎狼,斜刺悍然锋芒,人的尸、兽的骸混在一起,呐喊与哀嚎遍布整个天地。
这一战战了两天两夜,这是史上最凶悍直接的博弈。二人执着血淋淋的棋子,落子移子、吞子灭子,你来我往,烽火连天!
遥想当年瑜府后话——
“林儿,步子不要迈得太大,大局与细节缺一不可,哪怕兵临城下,你也一定要冷静。所有兵法韬略的前提都是冷静,败了要冷静,胜了要冷静,千万不可松懈。”
当年之言好是入心,风林儿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是在生死决战,而是一个沉定的画师,用血水勾勒眼前的图画。
两天烈战,人数明显占优,但风林儿一不包抄、二不穿刺,让整局陷入胶着搏斗。最厉害之处,是他限制了虎狼,闯遍六合的虎狼之师从未如此固步难前。
而古扬好似水滴渗棉,又是一日过去,各部人马都渐渐离了战场之心,看上去还在冲杀,气势早已不如从前。
风林儿瞅准这一点,三军外移,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重盾围住的虎狼破杀而出,这一破不要紧,自中心向外好似一朵天地大棉腾的崩爆开来!
这一崩,强风灌苇丛,风影军如遭弹射一般,本已在向外涌,这一下子直接被驱到了最外围。看上去成了包抄之势,但这种被动的包抄预示着巨大的危机!
因为这局中一不见北炎二不见东原,风林儿满心防着的这一手,立时没了应对的时机。就在风影军刚到外沿处,奔腾的马蹄、腥烈的圆刀还有东原之蛊的可怕气味,一时间全部涌来!
三天战得缓慢,到这一刻,天地间所有的节奏都变了。令人窒息的战鼓、汹涌如潮的战旗,每一瞬都在搜刮着大量的生命!
风林儿再也不能冷静下来,三天横烈的搏杀,与此刻相比简直绵绵柔柔,直到这一刻才是沸腾,才是终章!
没有余地、没有卷土再来,只有生死!
风林儿长枪立马冲杀入阵,迎上他的正是那黑黢黢的双头短枪!
兵对不上,战更难及,风林儿哪里是这扶摇大成之人的对手。区区三个回合,短枪震马,风林儿掉在血泊之中。
双瞳绽血,风林儿一语不发决绝无匹,枪尖倒转直刺喉间!
一袭银甲疾驰而来,挡住了长枪……
城楼下的牧遥龙翻云等人,一个个面如死灰。机关算尽一场空,这天下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一个月后,尘埃落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处。古扬所覆灭的、所建立的,他终结了很多,但是下一个时代的开启,该交给心念平和、怀揣美好的人。像南宫九黎,像古英岐。
海公魔祖,人们更愿意记住的还是海公,魔祖终归是一小撮人的圣神。
夕晖之下的山岗上,夜子清面庞红晕,画穹和夜陀拉之刃插在地上。
“回西海还是留大穹?”
“两处满布伤心。”
“南屿呢?”
“三处。”
“那你要往何处?”
“这多年来,每去大猷都是形色匆匆,竟没来得及拜访夜陀月拉,不如夜姑大人给牵个线?”
夜子清笑了笑,“大猷也很美,不会让你失望。”
“人所在,哪里都好看。”
正在这时,一支商队缓缓开来,东方沐风上前笑道:“大穹所有的夜路梨花都在这里了,以后也不会再酿了,当是沐风送给二位的贺礼了。”
古扬笑了笑,抚住夜子清的肩膀转身走去。
画穹的锋、夜陀拉之刃的烨,随一丘尘沙,慢慢掩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