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虽然心头不快, 但仍然扬声道:“丁大人, 下官在此。”
说着,便从丁家下人让出的道路中走进了屋子里,留着短须,身着银灰色圆领袍的丁定正坐在屋子里的一张椅子上, 见他进来,皱眉道:“包拯,本相也不跟你啰嗦什么,我孙儿的腿,到底是谁打断的,速速与我说来。”
床上的丁定已经因为在公孙给他接骨过程中遭受到的剧痛而醒了过来, 腿上已经被绑上了柳枝,脸上的伤也处理过了, 正哎哟哎哟的跟他奶奶和娘亲撒娇。
包拯于是便在他的呻吟声中开始平铺直叙。
先说了丁定主动挑衅庞煜,然后说了丁定发现狄家兄弟口出恶言, 接着说了狄家兄弟的遭遇。
这时, 听到自家竟然连两个百姓的工钱都扣,丁谓忍不住回头一把将桌子上原本开封府丫头给他上的茶的茶碗砰的一声扔到了丁定的床边,喝骂道:“你个鼠目寸光的东西!”
丁定吓得直往他奶奶怀里缩, 丁老夫人忍不住回头道:“你怪他做什么,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还不是被人撺掇的!”
“是啊是啊, 祖父, 是, 是钱管事跟我的,我,我觉得,挺有理,就,就……”丁定忙不迭的给自己开脱。
丁谓哼了一声,骂了句:“慈母多败儿!”又回头缓和了神色对包拯道,“请包大人接着说。”
包拯心说,哟,这知道自己理亏在前了,就对我和颜悦色起来了?
于是接着道:“然后,旁边与狄家兄弟和安乐侯一起吃饭的一位姑娘提了一句,说狄家兄弟饭量虽大,但干的活也是好几个人的,在场的人都觉得丁少爷的做法欠妥,于是丁少爷就把事情怪罪到了那姑娘的头上,嘴上就少了几分顾忌……”
他说得含蓄,丁谓却已经听明白了,包拯分明是说,你家孙子柿子捡软的捏,最后对着一个姑娘开骂了。
丁谓腾的站起身,两步走到丁定面前,抬手要动手,丁定吓得敖一嗓子,丁老夫人连忙护着孙子道:“老爷,您先把话听完啊,也许不是定儿的错呢?——包拯,老身问你,你是不是有所隐瞒,那姑娘的身份是什么?”
一旁丁大夫人赶紧帮腔:“是啊是啊,爹,您想一下,能跟安乐侯坐一桌吃饭的,那能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们,咱们定儿肯定是看不惯,才口出恶言的,爹——定儿,你拉娘做什么?”
“娘,您快别说了!”丁定简直要给他娘跪了,他已经犯了一次错误,他娘再犯,他觉得他以后都别出门见人了。
丁大夫人眉头一皱:“为什么不能说,难道你也喜欢那姑娘?她是哪家的?告诉我,我去砸了他们家的招牌!”
听到这里,包拯终于慢悠悠的道:“丁夫人,那姑娘,是东一条甜水巷王相公家的,您要咋他们家的招牌,恐怕不太容易。”
“王相公家?东一条甜水巷?”丁夫人呆呆的重复了一下地址,脑中忽然记起,这些日子在交际圈里关于一个姑娘的各种流言,而那个姑娘,好死不死的,正是她那个庶出小姑子的继女。
老天爷!
丁大夫人几乎要晕过去了,丁老夫人的手也颤巍巍的指着垂着头不敢看长辈们的丁定道:“你,你,你都骂了些什么?”
丁定不敢接话,包拯替他说道:“据王家姑娘的说法,能骂到的全骂到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父母兄弟,一个都没有拉下。”
一旁丁相公的脸也是青紫交加了,他也知道了那姑娘是谁了,可就算那姑娘不是他女儿亲生的,外头说起来,那姑娘的外公外婆是谁?不就是他和他的夫人么?
丁老夫人已经是老泪纵横,哭喊道:“造孽啊,我们丁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孽障啊……”
王家大小姐被遗弃洛阳城十六年,归家却不能入门,怒而在门口鞭打下仆的事情在朝堂上广为人知之后,权贵圈子里面上依旧和和气气的,私下里哪个不鄙夷丁氏,如今又在大庭广众之下,继表弟痛骂继表姐的一众亲戚,甚至把自己家长辈都骂了进去,这要传出去,他们丁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丁谓已经无力再去对自己的孙子做些什么了,只是有些疲惫的道:“那么接下来呢?是谁先动手的?”
“先动手的倒不是令孙,反而是因为听了辱骂气愤不过的狄家兄弟其中的一个,只是后来场面混乱,到底是谁真正伤了令孙的腿,那就不得而知了。”
包拯据实以高,但丁谓听得出来,包拯强调了狄家兄弟的不得已,显然是偏向那一方的。
于是便冷笑道:“包大人,本相也劝你一句,此事我孙儿虽有错,但错不至此,本相会将此事告知皇上和太后,到时候,若是包大人的决定和皇上太后的不同,那就别怪本相不顾同僚的情面了。”
“相爷放心,包拯明白。”
见他识趣,丁谓对身边的管事道:“先把少爷抬回去,那些个下人就留在这里,给包大人办案审问。”
管事应了,连忙找人抬架子把丁定弄回丁府,包拯并无异议,怎么说,丁定都算是最严重的受害者,事情的经过又是有很多的人证的,若要说他的错处,他一个人起不了什么翻盘的作用。
送走了丁家人,包拯和公孙先生相对长叹了一声,两人一起去了秦无歌等人所在的屋子。
一进门,展昭便问:“怎么样,大人?”
包拯看了看眼神忐忑的狄春和依旧沉静的狄青,叹口气道:“你们要有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