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八五三年,河南怀庆,这是个并不很大的府城,却是一个商埠重镇,可算是兵家必争之地。
七月的酷毒的日头火辣辣地悬在正当空,一动不动地烧灼着大地。天上没有丁点儿云彩,找不到一丝的风。树木也好象精疲力尽了一般,低垂下它的枝条,叶儿愁苦、无奈的样子,就如同一个个无尽的叹息。
怀庆府城的大街小巷,没有一个人影儿,就是原本那几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儿,此时也是躲藏在阴凉里,深开四肢爬卧着,困倦地吐着长长的舌头,扑打那没完没了地招惹着自己的讨厌的苍蝇。
然而,南门和西门外完全是另外一个光景。千军万马践踏起的黄尘遮天闭日,一个个嘴唇干裂,头裹黄巾的太平军士兵们,圆睁着血红的眼睛,用那早已岔了音的喉咙,发出着愤怒、又是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抬着长长的云梯,再次涌向城墙。
城墙上,怀庆知府余炳涛嘴唇上的裂缝早已结成了血茄,双眼布满了血丝,他已记不得这是长毛们的第几次攻击了。
自从这个月的七日府城被困,一次比一次疯狂的进攻好象几乎就没间断过。他一直苦撑着,期待着朝廷发出的救兵能马上赶到,他就要坚持不住了。
当又一批城内商贾富豪聚集起来的家丁,手执各色武器,增援到城上的时候,余炳涛舞动着手里的大砍刀,冲着那几个商贾富豪叫道:“你们做的好,要去告诉大家,长毛子一旦破了城,有家有业的都要遭殃!”他的嗓音嘶哑,原本并不会舞刀弄棍的他,挥动大砍刀的姿势略显得滑稽。
“大人,我们凑了不少的银两,作为守城人马的兵饷,只要能守住城池,再出多少我们也拿。”怀庆首富张明礼冲着身后的管家一摆头,对余炳涛说,“大人,我叫家人熬了不少的绿豆汤带了上来,您先喝点解解暑热。等杀退了长毛们,还有好吃的午饭给军兵们预备好了。”
望着张府管家都中还冒着蒸腾热气的汤碗,余炳涛没有去接。他扭头瞅瞅正顺着搭在城墙上的云梯,蜂拥而上的长毛士兵,忽然脑子里念头一闪,“快,把热汤朝云梯上倒,我要浇死这些乱匪!”
太平天国天官副丞相,北伐军总指挥林凤祥不顾左右人的劝阻,坦露着古铜色坚实的上身,手提一把阳光下泛着耀眼寒光的大刀,就立马在距离城墙的一箭射程里,亲自指挥攻城。城上雨点般射出的箭只纷纷落在他的周围,跟在他身边的牌刀手不时有中箭的跌落马下,他眼都不眨一下。就那么死死盯住架起云梯,勇猛攀城的圣兵们。
这个已经五十挂零,两年多战争中锻炼出来的农民出身的将领,不仅仅以能征惯战闻名天军,而且又是个爱兵如子的慈祥长者。面对部下们的伤亡,每一个都叫他的心在颤栗,在流血。可他现在没有办法停下来。
从五月八日誓师北伐离开扬州,二十多天内,他和他英勇的圣兵们创造了横扫皖北十几个府县,所向披靡的辉煌战绩。
进入河南后,先是攻克了归德府,本打算北渡黄河取道山东直奔清妖老巢北京,谁料想他的战略意图被清庭猜透,只好放弃原有计划,沿黄河一路西下。尽管有攻取不少城池的胜利,却也有攻开封而不克的失败。当终于全军由汜水、巩县渡过黄河的时候,粮秣明显开始匮乏。
为了获取必须的补充,他和地官正丞相李开芳、春官副丞相吉文元商议后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强攻下怀庆府。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个仅有两千多绿营兵守御的府城,竟然把他的两万多人马阻在城下十多天。
望着云梯上被大锅里倾倒的热水浇落下来的弟兄们,他那两道粗黑的浓眉动了动。
“撤吧,不能叫弟兄们就这么饿着肚子再打下去了。”他心里劝着自己。
“丞相,清妖头胜保的援军已经逼近这里,”一个骑兵疾速冲到林凤祥的身边,抹着满脸的汗水急促地禀报着,“李开芳丞相请您马上收军回营商议对策。”
“唉!”林凤祥无奈地长叹一声,怨恨地瞅了瞅眼前那高高的城墙
中军帐内,一边摆着的简单饭菜林凤祥看都没看一眼。天气的燥热,心情的烦闷,使他的脸色异常的难看。
望着手里使劲扑打扑打摇着大蒲扇,一声不吭的林凤祥,刚刚赶来的李开芳和吉文元相互看看,李开芳接过牌刀手递来的汗巾,一边擦着汗水,一边犹豫地说:“林大哥,眼下前有坚城,后有围兵,是不是先舍弃这里避下清妖的锋芒?”
他和林凤祥算得上是老搭档了,从永安城突围开始,作为林凤祥的助手,两个人一直充任天军的开路先锋。他比林凤祥小二十岁,对林凤祥既有亲兄弟般的友情,又有着对长辈的那种尊重。
“不行,”林凤祥断然地一摇头,“附近再很少有像怀庆这样粮米充裕的城镇了。没有了粮米,无法实施我们既定的计策。”
“那我们就要两路分军作战了。”吉文元咕哝着。
“是啊,”李开芳沉吟着,“林大哥,我们全军死攻怀庆尚且不下,再两线应付,把握就更难说了。”
林凤祥停住了手里的蒲扇,“我觉得,怀庆已经被我们围困了十几天,城里原本有限的清妖损失也不会小。只要能隔断胜保和城里的联系,不叫援兵进城,破城的希望还是有的。”说着,他用一种信任和期待的目光望着李开芳。
听到林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