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美术展是意大利乌菲兹美术馆的跨国展,很多经典馆藏。西方美术史也算是范晴的半个老本行,但是没想到,在钱大卫面前,她根本没有表现的机会。
“这是乔托的名作 a,圣母子,看,那时候的小孩脸,画得都像成年人。不过,已经开始有了侧脸和透视关系的雏形。有意思。”钱大卫站在乔托的画作面前点头。
“马尔蒂尼,不是踢足球的那个,哈哈,是西蒙马尔蒂尼, annunciation,圣告,我更喜欢这一副。你看,虽然是中世纪晚期的画作,但圣母的表情,已经很生动了。这是文艺复兴的前夜啊!”钱大卫站在西耶那画派展厅里陶醉。
“拉斐尔的 finch,金翅圣母像。乌菲兹这次真的是把镇馆之宝都带来了!”钱大卫站在拉斐尔的画作面前,赞叹着。
范晴一时插不上话。钱大卫说得非常专业,可以说,未免有点太专业了,简直比课本上还详细。范晴觉得就是自己学校的艺术史老师过来讲,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但这感觉,实在是有点怪怪的,不像约会,倒像是上课。
不知不觉中,钱大卫后面跟了越来越多的人,都在听钱大卫讲解名画。钱大卫走,他们也跟着走。钱大卫停下,他们也跟着停下。钱大卫讲解,他们就聆听。钱大卫讲完,他们就点头。
有个中年妇女还指挥她那十岁左右,一脸不耐烦的儿子:“快点记!讲解员叔叔讲得多好!”
钱大卫微笑着,不失风度地回过头,对那个中年妇女说:“谢谢夸奖。我不是讲解员。我也是来看画展的。”
“哇!”群众纷纷表示膜拜。范晴做为钱大卫的女伴,顿时也觉得面上有光。
看完画展,该吃饭了。钱大卫要带范晴去一个人均消费500元以上,位于胡同深处,由古建筑改造的法餐厅。范晴其实没去吃过,但是她在室内杂志上看见过这家餐厅的介绍。她不想为了吃饭折腾这么远,就试探地问:“有点远啊。美术馆旁边有个很有名的烤肉,走着就可以去。”
钱大卫说:“那家我没有吃过。还是吃法餐吧。其实也不远,开车一会儿就到了。”
范晴实在不想去,说:“那地方不好停车啊。”
钱大卫说:“没关系,我认识领班,他们会给我留一个车位的。”
说罢,他打了电话:“嗨,hael!是我,david呀,我一会儿要去你们那里吃饭。两个人,一辆车。对,多谢你了!”
范晴只得就范。去餐厅的路上,范晴问钱大卫:“没想到你对美术这么在行。我记得你说,你是做金融的?”
钱大卫说:“我在南加大的时候,专门选修过西方美术史。艺术是一定要学的——”
范晴有点肃然起敬,但是随后钱大卫的一句话,怪怪的感觉又回来了。
“你知道,在国外,你一点艺术不懂,人家很看不起你的。”钱大卫补充说。
饭吃得算是愉快,钱大卫进了餐厅就好像进了自家厨房,跟谁人头都很熟的样子。等到菜上来,他又像在美术馆介绍名画一样,把这些菜式的前世今生一一介绍,中间夹着恰到好处的笑话。范晴觉得,这顿饭吃得真长知识,真充实,但也真有点——累。
约会结束,范晴有一种考完试的轻松感。晚上回家路过家乐福,想着明天就要上班了,她决定去把空了的冰箱补充一下。一旦上了班,范晴就会忙到身不由己,随手的充饥零食,半夜回家救命的各种速食,三分钟就能吃掉的早餐面包,都是必不可少的补给。
在家乐福排队时,范晴突然觉得旁边那队有个熟面孔,原来是赵馨宁的老公老郝。
老郝也三十五六了,看着倒是不显老,永远的码农扮相,像个刚毕业的傻学生:牛仔裤,格子衬衫,棕色的笨重的鞋子。如果是冬天,格子衬衫外面就会套上毛衣和冲锋衣。如果是夏天,格子衬衫有时候会变成短袖的。春秋天的时候,格子衬衫里面可能会有个圆领体恤衫。
范晴正要打招呼,却发现老郝对面站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女人。赵馨宁身材高挑丰满,而那女人身材瘦小,穿着件中长款的红色羽绒服,羽绒服的帽子戴在头上,只能看见下面穿的是黑裤子和皮鞋。老郝正一脸亲热地和那个女人说话,那女人的手亲热地挽着老郝的胳膊,还伸出一只手去抚摸老郝的头!
范晴吓了一大跳。老郝一贯老实巴交,这个跟他亲热的女人是谁?这招呼到底还打不打?我该不该告诉赵馨宁?
正在慌张之际,老郝倒是看见了她,他挥手打招呼:“小范!”
那女人闻讯也转过头来,却是个老太太。
老郝介绍说:“这是我妈。”
原来是赵馨宁的婆婆大人,想必是过来过春节的。闻听老郝是西北人,不想婆婆大人身材这么小巧,以至于范晴还以为老郝跟哪个女人在鬼混。范晴暗笑自己大惊小怪,但也怪这位婆婆大人的举动太过娇俏,这么大的儿子了,还摸摸头呢。
婆婆大人将范晴上下打量一番,立刻眉开眼笑地问儿子:“这么俊的姑娘,是谁啊?还上大学呢吧?”
老郝说:“是馨馨的朋友,小范。人家看着小,是建筑师,有自己的公司呢。”
婆婆大人笑得更灿烂了,说:“真没想到,馨馨还有这么优秀的朋友哪。”
范晴连忙问好:“阿姨好。”又问老郝:“馨馨姐呢?”
老郝说:“在家陪着姗姗呢。姗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