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过早饭,孙泉源跟多麦打个招呼,没在沟里停留,径直向尤继红住处走去。这时,尤继红院子里已聚集了好多来送行的乡亲。几个姐妹,依依不舍,其情难表,着实感人。孙泉源对那些掉眼泪的姐妹说:“她这是朝好地方走了,你们倒是哭啥呢。不想让她走,让她留在这里,那岂不是坑她嘛。”
大家听见这话也都笑了。来送行的还有君子妹和期仁达。两人也是录取到师范学院,跟尤继红一个专业,或许还能分到一个班。两人说,待报到那天,他们也要去市里,到时再见面。
大家把尤继红送到车站。车来。上车。车开,摆手,依依不舍。毕竟在一块儿待了几年,感情在那儿放着,猛得离开,心里能不酸楚么?
回到市里,距报到还有些时日。这一段时间,尤继红闲着没事儿。孙泉源要去砖瓦厂打探消息,联系推销草苫事宜。因自己经验不足,便邀甄世红、尤继红一块儿跟着去看看,让她们给出谋划策,看有没有可能,把卖草苫的事情继续下去。
甄世红因要学习,跟孙泉源说声抱歉:“你俩去吧。回头有空,咱们再说这卖草苫子的事情。”她不吃醋,任凭两人厮跟着,去砖瓦厂找人,去砖瓦厂参观调研。外人看去,他俩形同一对小恋人一般。
孙泉源母亲看到他两人同出同进,去砖瓦厂跑了几天,生怕甄世红吃醋,更怕甄世红心里不得劲儿。甄世红来家,她便把自己的担心和想法,对这未来儿媳妇说了。她没想到甄世红竟是那么大度,那么坦然,笑着跟她说:“妈,你对你儿子还没有我了解得清楚呀。他对继红有好感,不错,确实有好感。可他心里只有我。这你放心好了。继红也不过是闲着没事儿,去给他帮忙。人家也知道我俩已成恋人,他两人也是会故意拉开距离的。若是泉源心里没我,他俩在乡里,经常接触,早该把我挤出去了。泉源还是把我放前头,这你还没看出来吗?妈,你只管放心,泉源对我是不会有二心的。你有这样担心,是你考虑太多了。我知道泉源的为人,我也知道继红的为人。他俩是不会伤害我的。”
孙泉源母亲说:“我不是害怕年轻人见异思迁么。你还是注意点儿为好。”
甄世红笑了说:“妈,这你不知道:若是继红在我表白之前,向泉源表白,泉源心里就会只有继红,也就没有我了。泉源就是这样的人。我先向他表白,我占了先机,他就只认得我。泉源就是这个性格。你还不知道吗?”
孙泉源的母亲看着甄世红这么说,一下愣住了。这位上年纪的母亲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却再没啥说。心里只是想:“这闺女真把泉源看透了?她咋能这样说呢?难道我这老太婆的眼光还不如她这小姑娘看得远么?”
究竟她的眼光、见识、智商,超没超过这小姑娘,仅仅因这一件事儿,便让她看到甄世红与众不同的智慧和沉稳之处了。
那是经过几天跑腾,孙泉源把砖瓦厂不要草苫子的事情调查得再没那么清楚:砖厂也就是换了一个不懂行的一把手,别的情况照旧,生产状况没有任何改变。沟里卖给砖瓦厂的草苫,到冬天必定不够用。砖瓦厂冬季若要保证稳定生产,必然要再买很多草苫。
孙泉源把这些条件罗列出来,供大家分析,询问甄世红该咋办。他万没想到甄世红会说:“你说的情况如果属实,现在就得让沟里群众把草苫子全都打出来,到冬天加大价钱把草苫全都卖给机制砖瓦厂。到那时急用,他们不买还不行,价钱自然会提上去。咱们这边应该做的事情是:你要知道咱这附近有没有哪个村子储存有这样的草苫子。别地方若有现成的草苫子,你是不能抬价的,或许一点都不能抬,这也是有可能的。到时候,手段使用是要注意的。再一个,过去咱队下没卖给他们草苫,他们的草苫是从哪里买来的?他们是不是随手就能搞来草苫子,这都要搞清楚。方方面面都搞清楚之后,才好做出最后决定。”
孙泉源说:“过去没在咱们这儿买草苫子的时候,市砖瓦厂一直都是从湖东购买,价钱跟咱一样,加运费,就比在咱这里买的稍贵些。还有一条就是:那边的草苫,没有咱的草苫质量好,这也是真的。要不然,他们当时咋能在咱队下买呢。这也是瑞叔老早就跟我说过的。”
甄世红说:“应该押一柱,这是不会吃亏的。我支持押一注,赚一笔,让那白脖子厂革委主任记住啥叫失误,啥叫不懂行,啥叫不听人劝是要掏学费的。”
这话够狠。尤继红嘿嘿一笑,说:“几天没见,真得另眼相看,没想到甄世红现在办事儿这么沉稳。她说的有道理,这不是赌博,冒一下风险还还可以的。”
为此,孙泉源立马回到沟里。把自己打听到的情况细细讲给多麦听。多麦拿不定主意。孙泉源说:“那就加快速度把草苫打出来,只等上冬来,把它全都卖给市机制砖瓦厂去。要给群众讲明白,这也算是一场有胜算的博弈,但还是带有风险的。”
哪知当晚户长会上,多麦把这情况给社员群众讲了。没想到大家一致同意,都说绝无埋怨之理。个个发言表态:坚决支持队下决策。输赢在此一举,这是背水一战。大家信心满满,都要跟随小队干部,勇闯险滩恶水,去迎接胜利。于是,家家户户加快速度打草苫,都怕队下要草苫时拿不出手,蒲草窝到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