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路上,朱夫人与谢菱各怀心思,皆满意顺遂。
在朱夫人看来,即使谢府一个庶女,配鲁国公的败家孙儿,亦是绰绰有余。今日见鲁国公夫人模样,她自然也是欢喜得很。
而谢菱,似乎上天保佑,让她见着那副对联,见着赵廷兰,遂盘算着顺水推舟。
朱夫人只当算计了谢菱,却不知谢菱自有算计。
鲁国公府的状况,她已然明白。
老爷们皆在外室居住,府中只得几位夫人。想来也不是厉害人物,但凡有些气性,也容不得自家老爷如此。
她一旦过去,妥妥的当家长孙媳。再谨慎随和些,又得谢府撑腰,谁敢给她气受?倒比如今自在!
况且,今日见过赵廷兰,她疑虑尽消。什么纨绔子弟,浪荡公子,不过是他让人这般想。
去国公府之前,她着意托人打听了。听闻赵廷兰与胡人有来往,手中买卖颇多,为此还常被世家诟病。
虽是商户行径,可他本无别的营生,累积钱财,又有何不好?
一来二去,谢菱的婚事,没几日也就定下了。待她及笄,方能出嫁。
谢诜倒没说什么,一位庶女,嫁与国公府的长孙,到底不算委屈。
唯有顾姨娘,成日哭得死去活来。
“那四娘子亦为庶女,从前还是个病秧子!怎就能嫁御医了?”顾姨娘哭道,“咱们菱儿,却要委身那个纨绔!”
谢菱又如何敢将实情说与她听!若非竭力拦着,只怕顾姨娘要闹到老夫人处去。
谢菱也只得作出一副无奈模样,生怕被人瞧出端倪。
朱夫人心中,到底有些过意不去。谢菱虽非亲生亲养,也总是谢府的小娘子。为今之计,只得在嫁妆上大方些,也便安心了。
最惊讶的,自然要数七娘。
头一回见赵廷兰,便被他灌得烂醉;第二回时,他言语无状,有意轻薄,好在酿哥哥及时到了。
七娘急急至谢菱的院子,只见她正端坐绣绷前做针指。
七娘趋步上前,夺过针线,正色道:
“菱儿!你还有心思做这个?”
谢菱倒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七娘。
“哎!”七娘直跺脚摇头,“母亲怎能如此!那赵廷兰是什么人,菱儿不知么!”
见七娘模样,谢菱有些想笑。这便是世人之眼,识人不明,见前不见后。
不过瞧上去,七娘确是真为她忧心。说来,谢菱还需多谢她。若非为她,朱夫人亦不至用谢菱去挡。
“七姐姐,”谢菱挽着七娘坐下,“婚姻大事,从来便是父母做主。鲁国公府到底是皇亲国戚,算来,是我高攀了。”
“他家算哪门子的皇亲国戚!”七娘看着谢菱干着急,“听闻鲁国公府的老爷们,个个皆是寄禄官,白吃皇粮,有什么出息!”
谢菱只笑笑不语,私下议论长辈,总不大好。
“再说赵廷兰,”七娘一脸恨恨,有仇似的,“没个正经差事,成日街头浪荡,怎能托付终身?”
谢菱忍不住掩面笑起来。
七娘不解,推她一把:
“人家担心你呢!你笑什么?”
谢菱依旧憋着笑,一面道:
“七姐姐方才的模样,活像陈先生。从今后,我不唤你七姐姐,便唤你七先生!”
七娘有些哭笑不得,直要捶谢菱。
她正色道:
“难得与你说正经事,你却来玩笑!”
谢菱再不逗她,只拉起她的手,又低头笑道:
“七姐姐,我与你不同,各人有各人的命。再说,他如今虽浪荡,不定日后就收心了呢!左右还三年光景,姐姐诚不必担忧。”
“你倒想得开!”七娘叹道。
她又看了看谢菱,却不见有甚愁闷。或许真如她所说,三年光景,人事总会不同吧!
谢菱与赵廷兰订亲之事,在汴京传得很快。
一来,朱门大户,百姓本就好奇;二来,自然是朱夫人与二郎有意为之。
时人都道,赵廷兰才纳个花魁为妾,又忙着娶谢府小娘子为妻,当真是艳福不浅。
那些忌惮谢府的世家,也算放下半颗心来。肯与鲁国公府结亲,想来也无甚野心。
至于另外提起的半颗,大抵还是因着七娘未定的婚事。是王家,或是郓王,皆不会让人安心。
后日便是春闱,这些日子陈酿闭门念书,七娘已十来天不曾见他。也不知酿哥哥可变了模样?
这日,谢诜亲自唤七娘去,说要问她的书。
时有婢子传话,说过会子陈先生要来。七娘闻着,忽眼神放光,只想着耍赖不走了。
她拉着父亲的衣袖,撒娇道:
“七娘近日背了好些书,父亲快一一问来,我背与你听。”
谢诜扶额:
“方才问过了,你回吧!”
他只觉无奈,从前这孩子不学无术的,也不失可爱。这会子用起功来,却着实可怕。
七娘不依,只道:
“方才只问过《左传》与《史记》!《战国策》《春秋》《四书》……许多未问呢!”
谢诜蹙眉笑道:
“知你如今厉害,改日再问可好?父亲与你酿哥哥有要事相商。”
七娘倒不乐意了,她一跺脚,一噘嘴,只道:
“上回便说有要事,不过是你们拿我取笑!我不管,这回我要听!”
“听话!”谢诜呵斥,故作生气模样,“为父可要生气了!”
七娘深谙谢诜性情,他待小郎君们严厉,待小娘子们,却难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