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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酿与七娘在赵明诚府邸没住几日,应天府便传来震惊天下的消息。
是年五月初一,康王赵构于应天府称帝,改年号为建炎。
那本是位名不见经传的皇子,却因乱世之故,被捧上了高位。想来,于他自己,亦在云里雾里。
不过,也总算是国破以来的一件喜讯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既有新君,举国上下自当更加齐心,以抵御外寇。
消息传到黄州,已是多日之后。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圣旨。
记得那是个晴朗的午后。前夜里刚下过暴雨,白日上遂不提防地大放晴光。
绍玉在院中置了个簟席,一旁小几上放了盖碗、小盏之物。
这般闲适的景,他却无一刻闲下来!
只见他神色焦急,负手于院中来回踱步,一面又向小厮问:
“出去的人回来了?可探着消息?”
那小厮只当见惯了他此等模样,遂习惯性地摇了摇头。
绍玉自叹一声,一拳捶上梁柱。小厮吓得直颤,提防着他又发癫来!
自汴京城破,绍玉便一直是这副样子。成日央着人打听七娘的消息,与他说七娘已死,他却又不信。
初时,家中还只当他一时难过,待日子长久,也便好了。
谁知,他如此循环往复,似乎非要寻着七娘的踪迹,直闹得家中不堪其扰。
唯有谢蕖,与绍玉一般的期盼。她盼着那些消息俱是讹传,盼着家人之中,至少还有个平安的!
可传回来的消息,要么是七娘已死,要么是音讯全无。
绍玉也算不清,这是第几回闻着这些话。似乎失望惯了,锥心之痛也会成为习惯,便似施了麻沸散,焦急之中却隐者分麻木之态。
因想起谢蕖亦等着消息,绍玉遂趋步出了院子,直往二哥二嫂那处去。
刚至门边,也不知王绍言自何处而来,只一把将绍玉拦下,眼神里尽是无奈与不满。
只听斥他道:
“三弟,你又来作甚?还不快回去!”
绍玉心下着急,直想与谢蕖商量一番。
他瞥了王绍言一眼,只道:
“二哥,七娘还是没消息,我须得说与二嫂知晓啊!那是她亲妹妹!”
王绍言却咬了咬牙,一把推开绍玉,直指着他道:
“我说过多少回,莫再与你二嫂说这些!你当耳旁风么?”
“那是七娘啊!”绍玉也有些急色了。
王绍言无奈地看他一眼,心下窝火,却又发不出。
他方道:
“黄州偏僻苦楚,你二嫂生媃娘之时,本就落了些月中之症。后来闻听汴京祸事,她成日地吃不好,睡不好,生生将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眼下还卧病呢!你这会子要与她提七娘,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绍玉因着心急,也有些冒火,只听他道:
“便是我不说,二嫂就不会想么?从前,我让你们帮我打听,你们不帮!行!我便自己打听,是好是坏,却还不让说了!”
王绍言向来好脾气,这会子却也被绍玉逼得火冒三丈。他本就不愿谢蕖为这些事伤心伤神,偏绍玉不知轻重地来惹!这么些年,还是长不大的脾气!
他上前几步,高声直言道:
“家里没帮你打听么?你要我说多少回?名册上自有记载,你也看过!谢七娘死了!死了!你明不明白!”
绍玉闻言,一时站将不稳,只被他堵得说不出话。
默了一瞬,却听绍玉喃喃自语:
“不可能!我才不信!”
王绍言闭上眼,实在不愿看这个固执的弟弟。
他方道:
“白纸黑字,岂容得你不信?”
是啊!白纸黑字,铁证如山!绍玉的“不信”,霎时显得渺小而可怜。
王绍言见他不语,又接着道:
“我警告你,家中不要再提谢家,不要再提你的谢七娘!你二嫂再经不起这般折腾了!三弟,你就当可怜可怜二哥,可怜可怜尚在襁褓的媃娘,莫再闹了!”
绍玉深吸一口气,看着二哥一脸无奈的模样,心中蓦地涌上一阵酸楚。
果然,是他一厢情愿的“不信”么?二哥看他的眼神,直似看一个疯子!
一个自汴京城破便开始发疯,至今浑浑噩噩的疯子!
“快回去吧!”王绍言叹道,“你这般作为,父亲不悦久矣。他年纪大了,你纵使不能为他分忧,多少也体谅体谅!”
正劝着,却是谢蕖身边的李蔻丫头跑了出来。
她见着王绍言,也不及行礼,直拉了他就往里去:
“二郎君,谢娘子又不吃药了!你快去看看罢!”
王绍言闻声,一刻也不耽搁,忙转头要走。
于他而言,不论何事,都不及他的蕖娘要紧。从前有“凿冰悦妻”的美谈,如今亦有“日夜侍药”的佳话。
刚跨进院子,王绍言又猛地一顿,转头向门房嘱咐:
“不许放三郎君进来!”
说罢,只见他广袖一挥,急急趋步,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入得内室,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药气。自谢蕖出月,药石便不曾断过。
一来,王家搬来黄州之时,她已有身孕。一路颠簸难行,难免动了抬起。
二来,黄州本是偏僻之处,缺医少药也是有的。寻常百姓倒罢了,哪里过不是过?可谢蕖这般世家贵女,自小养尊处优,娇弱得紧。没些顶级的药材,总难以康复。
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