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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风华正茂的小郎君出现在胭脂铺,总是引人注目的。
况且,他们还旁若无人地高声玩笑。
韩氏认得他们,正是上回见过的小衙内。
她扫了一眼,也不敢多看。这些高官子弟可惹不得!
她遂向伙计低声道:
“怎么那群小衙内往胭脂铺来?送相好的?”
伙计笑笑:
“哎哟!陈大嫂快别胡说。那秦小郎君常来替他妹妹买胭脂,是熟客了。”
“看那打扮,家里是大官吧?”韩氏又偷着瞧了一眼。
伙计凑近些,道:
“他叫秦棣。听说,他兄长在汴京被俘,极力照顾着徽、钦二宗,很是忠勇。朝廷嘉奖,不仅赏了他官衔,还赏了宅子和地呢!”
“你适才说,”韩氏眼珠转了转,“他家有位小娘子?”
伙计点点头:
“秦小郎君当祖宗供着呢!”
韩氏又看了看秦棣,笑了笑:
“也不知日后,哪位小郎君有福气抱得美人归?”
伙计捂着嘴打趣:
“就是这位大舅哥难搞了些!”
韩氏也笑起来,遂有一搭没一搭地选胭脂。
一会子又嫌这个贵,一会子又嫌那个颜色不好。
挑来挑去,也没个顺心的。
她在满铺子走,一个视线也跟着她走,半刻也不曾离开。
秦棣看了看身边的小郎君,道:
“三郎,有那么好看么?”
叫“三郎”的闻声,这才渐渐收回视线。
只是低头间,眼眶却有些湿润。
秦棣双手还举着胭脂挑选,见他如此,直吓了一跳。
他忙放下,道:
“王绍玉,你别吓人啊!”
王绍玉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含笑道:
“没事。我……我认错人了。”
瘦高小郎君直拍着胸口: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看上那大婶了呢!”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秦棣看看面前的胭脂,还是记不起妹妹要的是哪个。
他遂道:
“罢了,都送秦府去吧!让她自己认。”
大不了,再被她骂一通就是了。
掌柜很是高兴,每种颜色各包了一份,亲自往秦府送去。
秦棣可是难得的大主顾。况且,每回去秦府还有赏银呢!
他是顶爱做秦府的生意的!
众人遂簇拥着出去。
王绍玉又慢了一步。
他一把拦住掌柜,看向韩氏,只问:
“那位夫人是?”
掌柜看了一眼,也不问缘由,回道:
“那是近郊陈家酒肆,陈大的媳妇。”
绍玉“嗯”了一声,便出去了。
瘦高的小郎君见绍玉过来,一把搂上他的肩。
只听他抱怨道:
“你怎么回事,近日总是心不在焉?要么闷在家中不出来,出来了也不说一句话,还时时掉队!”
绍玉遂敷衍笑道:
“总是有别的事。”
瘦高小郎君撇撇嘴,又向秦棣迁怒。
他三两步行至前面,倒着走,一面指着二人:
“我说啊,咱们兄弟几个,就你二人事多!一个常常处于飞升的状态,一个每回出来都拉着咱们逛胭脂首饰!也不羞!”
逛胭脂首饰的,是怕妹妹的秦棣。
“飞升”的,自然是长日失魂的绍玉。
二人相视一笑,只摇了摇头。
绍玉遂帮着秦棣说话:
“宠妹妹是应该的,小娘子可不就要宠着么?”
从前,他也那样宠着七娘。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也摘给她。
秦棣亦道:
“你以为人家三郎像你这般闲?”
“哟!”瘦高小郎君忽笑起来,“你们这双簧唱得极好!我倒里外不是人了!”
“行了!”一小郎君笑道,“今日不是登高去么?再不快些,等到了山顶,就该天黑了!”
众人齐齐称是,打打闹闹地便朝山上去。
扬州的山不高,秋意却浓。
山路两旁植了枫叶,深浅不一,如今已猩红似火。
时有风过,翻起红浪,又带着秋风的清寒。
秋日,是最易感怀的了。
绍玉与同伴行在山路上,忽觉出秋日的寂寥来。
照理说,知己好友相聚,又那么些人,总该是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
也不知为何,他偏偏觉得更加寂寥。
山顶的茱萸盈盈一树,累累可爱。倒叫人想起汴京的秋。
他也曾与七娘一同登高。
只是不知,如今的汴京,山色是否依然。
而她,又在何处呢?
又还在么?
绍玉轻叹了一声。
从前说遍插茱萸少一人,皆是兄弟们的玩笑话。少一人,少二人,又有何不同?
可如今,遍插茱萸,少了最要紧的一人。
绍玉这才体会出此诗的深意。
世上来来往往,形形色色,但大多是不与自己相干的。
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在你的生命里镌刻下痕迹。
深入骨,化于皮。
成为你这个人的一部分。
一旦那部分没了。人,就不再是完整的人了。
绍玉抬头望天,又想起那对珍珠耳坠。
此时的绍玉,没有重见希望的兴奋。
这些年为着寻七娘,他见过太多与她有关的东西。
头几回,他直以为顺着东西便能寻到她,每每皆是兴奋不已。
但一次又一次的失落,将他的兴奋磨平了。
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