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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人长身俊逸,一件玄色氅衣掩着,正负手立在那处。
风帽下的那双眼,熟悉又温暖。
便似风雪之中的暖烟。任什么寒冷,俱能融化其中。
七娘仰面,不能动弹。
的眼。
久违了。
还不待她回神,陈酿的手掌已在她眼前。
可靠、有力的手掌。
七娘无意识地抽出手,轻放在他的手掌上。
她的小手攒成拳,有些发僵,已然冻得通红。
他紧紧握住,一把将她拉起。
凝视间,陈酿心头猛地又一酸。
七娘怎成了这副样子?
又可怜,又不安。
这段日子,她信中只说一切安好。
但她有太多故事,是自己不知的。
终究,还是不能让人放心的吧!
陈酿微蹙眉头,深深看着她。想要问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七娘的神情有些动容。
陈酿总是出现得突如其来。
总是,出现在她最狼狈的时候。
但,也是她最想他的时候。
七娘心头猛泛起一阵酸楚,直往上涌。
涌向鼻尖、眼眶,但那都不要紧,只要他在。
霎时间,七娘一把环住他的腰,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口。
陈酿背脊一僵,双手有些无所适从。
他下意识地想环住她,却又猛地顿住,只停在半空。
那模样,着实奇怪了些。
七娘双肩一耸,将陈酿抱得更紧。
不知因着天冷,或是别的缘故,她始终不愿松手。
天色越来越亮,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
时有路人侧目,七娘却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一位身着素缟的小娘子,本就引人注目,何况如此行径?
但七娘不顾这些,也顾不得。
这是她在陈酿跟前最放肆的一回。她知道过头了,但她就想如此。
唯有如此,她才觉得安全。
陈酿心下一震,轻抚上她的发髻。
七娘颤了颤,只闻得她低声的啜泣。
陈酿觉得胸口有股湿湿的灼热,这感觉很熟悉,也曾湿了他的后颈窝。
他知道,那是她的眼泪。
七娘将头埋地更深,眼泪竟似止不住的。
他从不知她有这样多的眼泪,好似千般委屈,都要在这一刻哭尽。
陈酿拍拍她的背,替她顺气。
“别怕,”他轻声道,似是耳语,“我在。”
七娘不语,却抵在他的胸口点了点头。
他在。
他回来了。
她的酿哥哥回来了。
一旁的绍玉早已站起身来。
他冷眼看着眼前二人。
他们的衣着,一黑一白,在这般的大雪天,本是极寡淡的。
偏偏,此时却见出一番炙热来。
他拍拍身上的雪花,只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或许,本就是个局外之人吧!
绍玉心头暗暗自嘲,当真可笑得很!
他四下扫了几眼,路人的目光越来越多。
绍玉遂清咳一声:
“陈二哥,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沉重,夹杂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陈酿点了一下头,亦四下看过一眼。
他拍拍七娘的肩:
“蓼蓼?”
说罢,又将七娘撑起。
七娘依旧啜泣着,一双泪眼朦胧,脸也哭花了。
绍玉望着她,深吸一口气:
“七娘,咱们回去吧!”
出殡的队伍渐行渐远,已然追不上了。
七娘闻声一怔,只摇了摇头,紧紧抱着陈酿的手臂。
绍玉暗自轻叹,又道:
“家祠还有场法事,咱们在那里祭拜,也是一样的。”
七娘不语,只将陈酿的手臂抱得更紧。
陈酿一怔。
她如今,竟是住在王府么?
陈酿心头满是疑问,偏七娘如今的样子,又怎么忍心问呢?
不定哪句话,就触到了她的痛处。
陈酿低头,拍拍她的手:
“听话,先回去。好生睡一觉,我,明日来接你。”
说罢,他又朝绍玉使了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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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夜里,风越发狂了,积雪也比往年更厚。
扬州,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
雪地里,隐见两盏微弱的光,并排前行。
两串男子的脚印刚踩下,又被飞雪覆上。
“她睡下了?”只闻得陈酿的声音。
“嗯。”绍玉点头应声。
他沉吟半刻,又道:
“睡前,还念叨着你。”
陈酿叹了口气:
“这几月,竟是个多事之秋。那些事,她半句也不曾提过。”
“许是怕你为难吧!”绍玉一声清冷的笑,“至于王府的事,家丑不可外扬,她为我留着体面呢!”
陈酿忽侧头看向绍玉:
“王小郎君,多谢你。”
绍玉一愣,转而自嘲地一笑:
“周瑜打黄盖罢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谢什么呢?
“得友如君,是蓼蓼之幸。”陈酿道。
绍玉摇摇头,又道:
“陈二哥既回来了,日后是如何打算的?”
“我明日来接她。”陈酿道。
绍玉的灯笼一颤,渐渐顿住了脚步。
他站定,只转向陈酿道:
“我想,留在王府,会更安稳些。”
他看了陈酿一眼,冷笑一声:
“陈二哥那位大嫂,我着实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