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若是爱意深
皇后回宫后说是身体疲乏恐染疾恙,只到太后宫外叩了个头, 连皇帝都没见, 就闭宫休养了。皇后一贯病弱,常年不管事, 这样的情况也是平常。可现在废后之说甚嚣尘上,姜皇后还选择龟缩不出, 让人不得不猜测她是否已经放弃。而和玉德妃在这关头一起去了趟护国寺,也不得不让人多思量几分。
是夜。
永和宫中。
青青直接问章和帝:“启郎,皇后虽不曾说出口,但她自毁身体,显然是疑心你在帮我谋夺皇后之位, 我只愿听你说, 是真的吗?”
章和帝直视曲青青清澈的双眸,忽然涌上无数的愧疚和疲惫。
身为帝王, 他从来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即使这个女人是自己深入骨血的挚爱, 即使她一直默默在自己身边,纯粹的爱慕、从无所求。自己呢?说是百般宠爱,其实每次都在权衡利弊, 总是把她们母子往后放一放。她不说委屈, 自己也就装作不知道, 还厚颜地以情深自诩。
如果只是涉及到青青自己的名声地位,她定是和从前一样毫无怨怼。可是这一次,有长宸和太子的事在前,皇后和任儿的事在后, 自己真的要让痛失爱女的青青在自己这个她最依赖、最信任的丈夫这儿再受一次打击吗?
女儿今生难见,好友性命不保,幼子将承受莫大的压力,丈夫的爱原来不那么纯粹……这些,对于纯白污垢的青青来说,真的能够承受吗?
章和帝思忖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叹口气,将那个明明正是最脆弱无助却偏要强作无事的女子拥入怀中——这个从来不在自己面前作假的女人第一次伪装,自己还要逼迫她吗?哪里舍得?章和帝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真切地认识到自己的内心。为了这个女人,哪怕是成为自己最不齿最怨恨的先帝那样的昏君又如何?甚至是大汤的江山社稷,宗庙传承,又如何?
总归是舍不得,没甚道理可讲的。
青青当然不意外章和帝的决定。
不说系统好感度打底,就说这些年的铺垫,恰是该水到渠成的时候。世间顶级的富贵处,人间帝王又如何?在长生、仙家手段面前,权力财富不过是过眼云烟。高处不胜寒,除非另有高峰攀。
章和帝已经享受过了数十年人间极致的荣华,特别是这些年,权力一手在握,天下人为棋子,翻手为云覆手雨。最初的潇洒肆意、志得意满过后,只剩下空虚。这世上,权力和财富若不是用来为更多的生命造福,留给自己的,只会是愈发难填欲壑,愈发贫瘠的心灵。
除非,追求长生大道,追求自身的肉(和)体和灵魂的极致。
何况,章和帝已经自以为掌握了延年益寿之法,当然深觉自家是个颇有仙缘的。又遇上小凤凰之事,窥探到仙家一怒,凡间倾覆的天地之别。还有仙家女儿亲口说了,自己是正儿八经的紫微星,来这人家走一遭,想来不过是历劫,如何能妄自菲薄把自己和那些凡人帝王相提并论,追求他们要的权力在握、名留青史呢?
纵人家帝王,不过沧海一粟,百年之后,化为尘土,谁还记得?即使功在千秋,造福万民,配享太庙,人世变迁,朝代更迭,史家工笔,不过后世庸人评说——谁给的资格呢!
不若,求长生,返仙界,得逍遥。
心中已有沟壑,章和帝拉了青青的手,声音不高,语气却很坚决地道:他要传位夏侯任。
青青眼中盈满泪水,道:“我打出娘胎起,就得父母兄姊万般宠爱,进宫后又有启郎庇佑,不知疾苦,不懂人情,兀自清高……而今方知,启郎为我筹划颇多,舍弃颇多,于心不忍。启郎言辞凿凿,我却不能像以前一样听之任之,只顾自己欢喜。”
章和帝心疼——青青到底还是被这一连串的事情伤到了,万事不想的人如今也思虑周全起来。凭她的聪慧,要是以后真把心思用在那些俗事上,不知要受多少打击,慧极必伤啊。于是连忙哄道:“别人不懂,你还不知吗?我寻得延年益寿的法门,近年已稍有成效。”
“更难得的,你也有奇遇,能与我并肩,让我不至于孤独前行。等你我都踏入修行之道,成就神仙眷侣,这世间俗事可不就是绊脚石了吗?我还要感谢你给我生了任儿这样好的孩子,否则凭我那几个不孝子,我怕是不敢放下这大汤千万生民的。”
“启郎莫哄我……长生不老自然好,神仙手段也着实妙,可你好好做着皇帝,不也一样初窥门径?正因为我知道启郎修行需要许多珍奇之物,自然是做皇帝更便利些。如果不是长宸的事儿,我和任儿被架在火上烤,你又知我和皇后相交莫逆,不肯因自己伤她性命,何至于生出这样的想法?其实你和皇后担心的种种风雨,对我而言不过清风拂面,即使任儿年纪小经受起来痛苦些,也不过是应当应分的磨砺,不值得大家多费这许多心血。”
章和帝自然清楚青青并不在意那些,皇后位、太后位,这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对她来说没有丝毫意义。但是青青这样的女子,又怎会知道世人为了这些她瞧不上的东西,可以变得多么的狠心狼毒、面目可憎?如今她和任儿,一个是神仙生母,一个是神仙一母同胞的哥哥,却一个不是正宫皇后,一个还是舞勺之年。
现在太子初废,他膝下诸子皆已长成。更何况曲家与独孤家已经是死敌,想也知道独孤家要么倒向朱家,再次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