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恨柳只觉得好笑。
这番好笑大抵不是针对别人,而是发于自己。
熟悉他的人,诸如天不怕,诸如杨简雨晴,诸如佘庆,见惯了他这番神情,也清楚这笑的含义。
温故却不知道。他只觉得当时温老夫子将自己当做一个物件一般送与花恨柳想来是个绝顶的错误。
“绝顶”是个形容词,不过世人想起它或许应该与“聪明”二字勾连相缀,此时与“错误”相并,大概是说温明贤的做法“绝顶愚蠢”了。
不过温故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去质疑一个已经成为事实的事实,当然也不肯去对一个自己打小就尊敬的人心怀不敬,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对自家先生的笑,有了另外一番解读。
先生,笑得好淫??荡。
花恨柳若是知道自己的小学生的心中如此评价自己,恐怕这一番自得片刻便要化作滔天怒气了——若是从此年幼便知晓“淫??荡”二字,将来若何?
归根到底,年纪了了,懂得的东西也太多了!心不纯啊!
实际上花恨柳是不知道温故是在想什么的,不是温故不肯说,只是当他看着杨简柳眉微蹙,看着雨晴公主杏目含情,看着一旁话一向很少的独孤断手握如拳,看着一路上从来都是喋喋不休的佘庆挥鞭如洒时,他心怯了。
他害怕那怒眉下一刻便投向自己,他害怕那妙目只一瞬便对幽怨绵绵,他害怕那双拳头还未在自己反应过来时便敲上自己的额头,他怕那鞭儿在自己刚刚开口时便抽到自己脸颊。
他更怕自己本是以为这一切都是瞎想,然而开口之后全都变作了现实。
所以他纠结再三,决定还是闭嘴不言。
所以,花恨柳的好兴致并没有并打扰,尤其是当他看到自己身后的马车上多出一付偷来的牢笼时,更是开心异常。
“你好无耻!”杨简一路上都在生气,忍到了此时她最终还是禁不住骂了出来。
“我人还未老,怎会无齿。”花恨柳便是连一分在意也未流露出来,继续悠然自得。
“你……”杨简气结。
人的气意大概是能够与其行为、行事联系起来的。便如杨简,天生便是坦荡之人,不说其他,只说剑意,出若奔雷,全然由着自己的性子。
花恨柳的气意是什么,杨简不清楚,天不怕也不清楚,实际上连花恨柳自己或许也不清楚,所以当杨简骂他“无耻”时,他理所当然反驳自己乃是“有齿之人”。
因为有齿,所以笑起来时才能让人看得到牙齿。
“爹爹,咱们这样做不好吧?”灯笼看了看气结的杨简,又看看暗笑不止的雨晴公主,心想爹爹身边的女人大抵就是自己这么三人,眼下因为昨日行径已然惹恼了其中一位,方才因为这番“无耻”回来又让另外一位看轻,自己说什么也得帮助自己的爹爹稍作掩饰才是。
因为先前这两位,都是他的妻子,都是她灯笼将来的娘。
花恨柳大概没有想这么多,对于灯笼的好意也未作深想,他此时心中只想着一事,只在意一事,所以也便随口应道:“我觉得挺好的。”
随后,一片沉默。
灯笼叹了口气,虽说知道眼下的事情与自己也有着几分关系,不过她却不同意花恨柳这样做,因为同意了也便意味着她与花恨柳是一样的,一样的也便意味着她也要承受着小娘的“嘲笑”与大娘的怒骂。
尤其是那句“无耻”,她是万万不能承受的。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无齿!”心中笃定自己断然不能再做回襁褓里的婴儿,她摇摇头,攥紧了天不怕的手,也不再说话。
“好玩么?”
花恨柳并不在意旁人怎么看他,尤其是当他身处于旁若无物的状态时,更是像变作了木头一般,迟钝许多。
不过,他却不能不在意这个人。
这个人是根木头,麻木的木头,木头与木头,抛却了同类的情谊,在一起时总也能有另一番共同语言,便好若敲木鱼的槌与木鱼,敲打起来,总会有一响一应的道理。
“真好玩。”花恨柳看着牢笼里的葛尔隆,笑道。
“为什么?”葛尔隆满是没有精神的眼睛里,看着花恨柳时更是多出了几丝迷茫。
“好玩啊!”花恨柳理所当然地应道。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若是前一天,他断然不敢如此对花恨柳说话,不过此时的葛尔隆与前日不同,昨晚之后他便已经是北狄的君王了,虽然他之后不再叫做“葛尔隆”,不过顶着“拨云”的名头若是能够做出自己喜欢的事情,那也是极有意思的一件事。正因如此,他虽不是“拨云”,却已经有了几分君王气意,再与花恨柳说起话来,身份也便不是一个将近百人的小部落的首领,而是草原的主人了。
“你若这样问,那我如果说是想要送你一程,你觉得如何?”花恨柳或许也觉得自己的之前的答案太过于主观了。对方要问的是“为什么将自己绑来”,自己的出发点自然是为了自己好玩,不过这种想法太过于利己,若是站在他人的角度,还有什么比“这都是为了你好”更能说服人的呢?
“这要看你怎么解释了。”葛尔隆眉头微皱说道。
“你难道不准备回拖斡汗部了?如果我没有记错,那里还有你的臣民,还有你的爱人……叫什么来着,素素是吧?”花恨柳皱眉想了想。之所以皱眉,是因为他对于自己的记性很不满意,最不满意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