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窦树廷见两方苗头不对,立即出言制止。“兵儒之争,咱们可谓都是亲历人,就不要在这里提起了,伤了和气反而给了贼寇可乘之机。”
说着他不问刘克,反而问向八校尉:“众位将军什么意见?”
“刘将军说的有道理。”一阵沉默,当中一人道:“现在城防军一万余人,我们五千六百人,靠着这点人马防内城仍显局促,更不用提防住外城了。”
“不是还有各府集齐来的家兵么?至少也有万人吧?”又一名官吏开口道,窦树廷望去,却见是刑部尚书霍大人。
“霍大人,审案提押在场之人对您无一不服,但行兵打仗和伸冤昭雪不同……”这名校尉道:“家兵人数虽比我八校尉多得多,但恕我直言,不合一战!”
这话虽然伤人,但大部分仍然明白这个道理:先不说由各府送来本身质量便参差不齐,但就说到了战场上的适应力——比得过经过铁与血洗刷过的正式军?能够听从统一的号令?有完整的战术和阵型演练?都不经一提!这些人平常仗着自家的主子欺民霸世可以,卖命抗敌却是不行!
“诸位大人其实也心里有数,若是咱们平常对得起百姓,那么城破民心固在;但若是平常就被百姓戳着脊梁骂……”说这话时,窦树廷看向那名户部的张大人,对方立即头一低不再言语。
“但失城之罪……”刑部霍大人欲言又止。
“罢了!”窦树廷暗叹一声:说什么民心,还不是担心最后没有个背黑锅的么?如果连定都城都保不住了,那大蜀便已灭亡——还谈什么自己的利益呢!
“今日之事,若是事成,是诸位大人众议之功;若是失败,是我窦树廷独断之祸,可行?”
“窦大人哪里的话!”说这话的正是那位张大人,只不过在众人听来,他应得急了些,语气轻松了些:“你我均是蜀国臣子,遇事不可一力承之,既然窦大人为我等作此模范,我张亮臣便跟了大人!”
“嘁——”不知是有人声音大了些,还是此时忽然静了些,这声不屑的“嘁”反映的却是众人之所想:说什么模范,其实是坐实了窦树廷带头之罪,至于什么“均是蜀国臣子”这些话,看似大义凛然,充其量也不过是背后摇旗呐喊的跟屁虫罢了!
“树廷这话严重了!”刑部霍大人说的就很巧妙:“莫说什么众议之功、独断之祸,今日有我在此,便也将话讲明白了:关乎大蜀生死存亡之际,怯战是死、不战是死、避战是死!窦大人与我,一把老骨头死便死了,但社稷不能断、江山不能乱,请诸位与我二人共担救国之功、共顶灭国之罪!”
众人听罢,也高声应喝:“共担救国之功、共顶灭国之罪!”
“既然如此,”窦树廷听后并无多少表示,只一句:“树廷多谢众位深明大义!”随后便只留下刘克、八校尉和几位尚书大人,让其余人退下去。
见众人避退后,他望向刘克道:“可否请刘将军说一说内城又当如何守呢?”
“不知道大人打算守几天?”刘克不答,反而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其余众人一听,不觉皱眉道。
“请将军详细说明一下。”窦树廷一听这话,也意识到不妙——听他这意思,似乎远非自己所想的那般容易啊!
“实不瞒众位大人!”刘克说着,起身向众人鞠躬道:“方才探子来报,不出一日关、饶反贼必到!
“什么!”在场之人无一不惊,尤其是八校尉当即就要出门安排。
刘克也不制止,又道:“据查明,约有二十万之数。”
此语一出,八校尉纷纷止步,再也迈不出下一步。
“不怕众位大人笑话,刘克对防住五万人尚还有些把握,防住二十万人么……”他不语,但众人已经明白是何意。
“依将军来看,可防住多久?”窦树廷很快恢复冷静,问道。
“一日。”他回答的时候不哭不笑,仿佛是事不关己似的。
“怎么会?”在场之人可不相信!至少得半月、三月这样子才有时间赶在援兵来到来吧?此时竟然只有一日!
“七门对于我们防守来说确实有利,对于对方攻城来说,也同样有利,他们可以集中更多的人来攻城。”刘克试着进行分析。
“那为何……”说这话的人话到一半便突然意识到什么,突然萎顿下去。
众人也知道他要说什么——既然防守七门对敌军有利,那还是防十四门好了!真的如此?当然不是,这里不在于一千两千人的差别,而是十倍的差别!无论怎样守,都是力所不能及,都是被动挨打。
“我之所以主张放弃外城,是因为带兵之人是孔仲满之弟孔仲义,虽说也是一员名将,但很有原则,遇不抵抗者不杀……”说到这里,刘克又是一笑,继续道:“遇抵抗者,屠城。”
见众人无不变色,刘克又道:“接下来要考虑的便是如何在临死之前狠狠咬下来一口肉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