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砂石公路,曲折蜿蜒,一直通向一个深山坳里。在公路上行驶着一辆面包警车,车上坐着十几名犯人,两名武警面对犯人而坐,紧握着手中的钢枪。犯人们一个个目光呆滞,双手都被铐在面包车的靠背上,行动十分不便。一清早,从母宏上了这辆车开始,已经行驶了十多个小时,中途停车十分钟,在车上吃了自带的方便食品,然后被武警押着,一个一个地下车方便,在一片荒草地里母宏面对着武警战士怎么也尿不出来,那年轻的武警没好气地又拉他上了车。回到车上的母宏想着自己当局长那会儿,坐着高档轿车,下个基层,前呼后拥的,巨大的反差让他泪流满面。还是那张威严的武警面孔,对着母宏大呼一声:“保持安静,不许哭。”母宏想用手抹一把泪也不可能,他止不住又哭了。
警车颠簸着向深山里驶去,远离了高楼林立的都市,远离摩肩接踵人群的街道,荒凉显示出来,路上没有行人,甚至没有飞鸟。车内很热,武警战士的警服已经湿透,一个个人犯,在燥热的空气中显得烦躁不安。武警战士目光紧盯着他们,好像他们随时会□□一般。
母宏看着武警,微微地闭上了双眼。
眼睛闭上了,头脑里却放开了电影,一幕幕地展现在没有睁开的眼前。在看守所里的那么些日子里,滨江工商局没有一个人给他送过一件衣服,更没有一个人在他的大帐上存过一分钱。他想到小马主任,王一飞科长,他待他们不薄,为什么不来看他一次呢?市局好歹也有几百号干部,他们怎么没有一个人来看我?唉,人走茶凉啊,更何况自己犯法了呢?在看守所里蹲到了第45天,他脸上的赘肉已经不见了,谁说我是猪头三,我现在已经是刀背脸了。看守所的饭菜没有多少油水啊。就在这第45天的下午,狱警来喊他去会见一个人,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会是谁,磨蹭着不想去,狱警催促着他,他才慢腾腾地走向会见室。透过钢丝网后的玻璃窗,他看到了,他看清了,是老保姆,她明显地瘦多了,眼窝深陷,表情木纳,向一尊瘦弱的木雕泥塑。她拿起电话说话了:“我恨啊,恨死你了,你让我丢人丢死了。我本来不想来看你的,你就是死在牢里也难解我心中的怨恨。可我还是来了,你一无所有了,我也一无所有了,我没有给你带来什么东西,就几件你从来不穿的工商制服,你就拿他抵挡风寒吧,说句实在话,就这几件衣服,我也不想带给你,为什么啊,你给人家工商局丢脸丢大了,穿了这衣服,你不佩啊。另外我给你带来了二斤猪头肉,我知道,你以前大鱼大肉吃惯了,现在吃牢饭会很不习惯的,你拿了去吃了吧。我想好了,等你出来,我们就是收破烂,也能过活,这不丢人。”
母宏看着老保姆,他没有说一句话,哭了,哭得很伤心。
木雕泥塑似的老保姆走了,他从看守手里接过了二斤猪头肉,走在去监房的路上狼吞虎咽起来,他觉得这是平生吃的最好吃的一次肉,还没到监房,肉已经吞进了肚子,他用手抹了一把油嘴,再一次地感到了肉香。
唉,对不起了,永远地对不起了瘦弱的木雕——老保姆!
汽车吃力地哼哼地向山上驶去,上了高坡,再冲向山脚下,车子稳稳地停在了一个紧闭的大门前,大门楼上树立着高大的“金陵监狱第五监区”几个大字,武警下车把住车门,大叫:“到了,依次下车!”
母宏的电影嘎然而止,那电影屏幕离他而去,展现在眼前的是除了大门,就是四面高墙和电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