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干笑:“竟还有这样的奇事?”
“是呢,本侯本也不敢相信,但偶然夜间读卷,会在卧榻之上,寻见几搓细软的白毛。”
长明手握木杖,忍不住上下摩挲,道:“许是......”
话未完,便被周意堂兴味打断:“半仙也觉得?”
长明奇:“我觉着何事?”
“觅华就是白狐变得呀。”
“......”
“乃是为报恩而来,本侯说的可对?”
“......对......”
对你祖师爷个大头鬼咯。
长明拎了木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心底却在叹息,狐狸啊狐狸,你自求多福。
心情复杂回了自己的屋,盘锦也不晓得去了何处,大黑自窝在太阳底下睡的正香。
长明打发了几个丫头去别的院落聒噪,自己随处捡了个座儿坐下,六月的日光初现烈烈,照的人心头顿起几丝烦闷。
朝野局势,虽在季云疏口中寥寥带过,但背后的风浪越发大造起来,想必翻船覆雨的那一日,不会太远。
入定了般思来想去,长明不觉幽幽叹气。
“青天白日,你叹什么气啊?”
这声音......长明微一转头:“狐狸?”
狐狸正巴拉在晚棠枝上,睁了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道:“正是小狐。”
想起她随着周意堂一去月余未曾给她留个音信,长明忍不住呸了声,道:“还记得瞎子我呢?”
狐狸愧疚:“我当时是想给你报信来着,但是周浪荡不准,叫我给他打点行囊。我还没来得及说呢,就被他带走了。今儿不是刚回来,就给你报信来了。”
狐狸跳了下来,凑近长明嗅了嗅,瘪嘴道:“瞎子,你身上季王爷的味道越来越重了。”
长明绷着脸咳了咳,怒:“瞎说什么!”
言罢似乎觉得此番反驳的力道实在太弱,长明又多了句舌:“你身上周意堂的味道才是越来越重了。”
熟料狐狸略羞涩一哼哼,道:“是吗?”
长明心里一个咯噔,准确拎住她后颈,道:“发生了什么?老实招来?”
狐狸甩了甩脖子:“哪有什么什么,你撒手!”
“不撒!”
“你撒不撒!不撒我咬你了!”
怒上一层楼,长明将她一丢:“你走罢,往后别再来找我。”
见她生气,狐狸又凑将过去蹭乏,讨好道:“别气嘛,我此回乃是来给你报信的。”
“报什么信?”
狐狸忽的换了一张脸,略显纠结道:“若是原开始,我倒是没什么避讳的。但是如今瞧着你......哎,你真的想知道吗?”
长明奇了:“不是你说要来给我报信的,又来问我想不想知道?”
狐狸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摇的欢快:“我是说,这事有关季王爷,你如今怕不一定想听了。”
长明心头一缩,似如秤铁狠狠落下,坠捶了一般。这些日子狠力避开不愿多想的缘由,如今正像雨后银鱼,争先恐后破荷而出。
见她不答,狐狸砸吧砸吧嘴,道:“我还是不说了......”
“说吧。”长明截住,“早说晚说都一样,无甚区别。”
狐狸挠了挠头,嗫喏道:“听说,皇上要给季王爷赐婚。周浪荡此去巴蜀除了祭祖,亦是去寻什么,巴陵玉来做聘礼。我先前不知道,将那玉偷来玩,害的周浪荡以为玉丢了,听说今日还被皇上狠骂了一顿。此次回京,想必皇上便会下赐婚圣旨了......”
狐狸说完,见长明面无表情,手却握紧了木杖,忍不住弱了气息,小声道:“也不晓得,为何非要什么巴陵玉来做聘礼......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姐。”
狐狸不晓得,长明却很晓得。
此前与冯小姐来往之时,偶有一日听她碎念过,大京的贵女们,姻缘际遇多不由己身。她偏要做个掌握自己命运的人,皇帝赐婚才不算什么,若是逼急了,大不了一死以明志。若是有儿郎想娶她,须得以古玉巴陵玉为聘礼。
近些日子闲来无事,季云疏也并不总往府外跑,没事就喜欢拎着她念书给她听。四海五湖志念了不少,其中亦寥寥几语带过巴陵玉。据说此玉乃是上古宝玉,开朝元帝得此玉,赠与皇后当做大婚的情物。
长明想,若要有什么来证明痴爱纠葛有多么深切,这巴陵玉大约是最稀罕的一物了罢。
给她念到这一段的时候,季云疏心里到底是何种想法呢?一面与她情深纠缠,一面托付周意堂去替他寻定情宝玉,与冯小姐结亲?
长明久坐不语,狐狸有些呆,两只爪子搭在她膝上推了推,道:“瞎子,你没事吧?”
长明顿了顿,才摇头:“无事。”
狐狸还要再劝,忽闻院外传来细碎脚步声,只得道:“来人了,我先走了,你保重。我得空再来看你。”
言毕一个纵身从西侧梁窜逃而去。
院外果真转入两个丫头,远远瞧见长明坐在桌旁,小心步近。因显见的长明脸色不好,更添了几分小心,道:“姑娘?王爷在堂前摆宴,留了英武侯爷用膳,请您同去。”
长明垂首不语,待再次抬首,已是笑颜浅浅,道:“劳烦两位姐姐,就说我有些不大舒服,不过去了。”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同声应是,相继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