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小竹林,那杀手的尸体已经被季云疏挪走丢在了野地里,满屋子还存着一股子血腥气。
长明道了声罪过罪过,进门迅速收拾了个小包裹,又从床下拉出一个竹笼子,将大黑抱起来塞进去。
一切都收拾妥当,长明锁了屋门,在门口站了站,才顺着临溪河一路行去。
临溪河西岸渡口,一艘孤零零的小船停在河边,岸前不远处一间温着灯火的小茅屋。
长明背着包裹,拎着大黑还要撑着竹杖,走得十分艰难。
行到那茅屋前,长明细声唤了句:“张大哥。”
里头一把憨厚的声音应了句:“哎—”
张铁头撂下饭碗走出来,看到长明这架势,一愣:“长明半仙?”
长明对他笑笑:“劳烦你还记得我。”
张铁头面色一暗:“我家婆娘多亏您给算的入葬时辰,前儿还托梦给我说过的甚好,半仙神算,我怎会不记得。”
长明牙板抖了抖:“过得好就好。”
张铁头又看她:“这大晚上的,您是要过河?”
长明点头:“劳烦你送我过一趟河,我有急事要去川西县。”
张铁铁诧异:“什么急事这么赶?您眼睛不好,还要趁夜赶山路?”
长明捉急,再耽搁万一那季云疏寻了来可怎生是好?一急就爱乱说话,张口就道:“你一直呆在这河西岸不晓得,城里头新进来了位小霸王,比县东的那地头蛇王麻子还凶。那小霸王欺负我眼瞎瞧不见,居然要强抢我给他做小。我不依,他放出话来,明日就要来我家明抢。我没得办法,这才趁夜逃走。”
张铁铁大怒:“天理昭彰,还有没有王法?”
长明附和:“就是,县太爷不在,那安书吏竟和他一个鼻孔出气,我一个瞎子,无权无势,哪里能抵抗得住。”
说完,还悠悠叹了口气。
身后也有人悠悠叹了口气:“你说的是,你个瞎子,嘴巴怎的能比三堂御史还能扯呢?真真是愁坏了我了。”
这声音幽怨又无奈,听得长明浑身一激灵。
张铁头已然反应过来,一把拉过长明,随手抄起墙边的木棍,瞧着一身流云锦袍面目英俊fēng_liú的季云疏,果然,长这么个招花模样的fēng_liú子,就爱干这种强抢民女的缺德事,好在长明半仙眼睛瞧不见,受不得他蛊惑。
张铁头对长明道:“半仙,这就是您说的那个小霸王罢?”
长明讪讪一笑:“是,是他......”
季云疏瞧着她身上的包袱和手里的猫,冷哼上前。
张铁头将木棍朝他一指:“呔,你站住。”
又看向长明:“半仙你快上船。”
长明听话的奔向了小船,将包袱竹杖和大黑往船上一放,才摸索着去解船绳。
绳子解到一半,听见张铁头传来一横惨呼,长明心头一紧:“季云疏,你别伤他!”
季云疏将张铁头两手别在身后,朝长明喊道:“下船!”
长明难得十分有骨气:“我不!”
季云疏捏了捏手劲,张铁头又是一声惨呼:“不下船,我就杀了他。”
长明朝他大喊:“你敢!”
季云疏冷笑:“不过是个看渡口的野船夫,我怎么不敢?”
长明恨得牙痒痒,狠狠一跺脚,忘了自己还在船上,而她还是个瞎子。
船狠狠晃动起来,长明只听见大黑一声拔高的“喵”,接着传来“噗通”一声,稳住了身形再去摸,船上哪里还有竹笼子?
长明心里一慌,大黑!
季云疏看着那船左右摇摆,长明单薄的身子也跟着左右摇摆,摇摆的他的心也跟着左右摇摆。
好不容易船稳当了,他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就见长明纵身跳进了河里。
季云疏双眼大瞪:“长明!”
春日还显寒凉,河水冷冰冰的,长明忍着浑身刺骨的痛,到处摸索竹笼子。
这河实在是深。
摸索到一半,头顶又响起哗啦一声。长明眼睛瞧不见,但感觉头顶的水流哇啦啦地往她的方向涌,她一个脚滑,咕噜噜喝了许多。
朦胧昏沉间,觉着自己的手臂被人一把扯住,拉了上去。
长明趴在船上大口喘息。
季云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怒:“你纵是不下船,我也不会真的杀了他,你跳河做什么?”
长明想解释,张口却灌了一口冷风,大声咳嗽起来。
季云疏忙去给她顺背。
长明一边咳,一边指着水面:“大......”
可惜浑身凉透叫夜风一吹,冷嗖嗖的发颤,连带着话也说不好了。季云疏硬生生听成了“太.....”
很是自然地接口道:“太冷?”
于是拎起她的双手搓在手里。
长明恨,抽出手,指着河面:“大黑!”
河面哗啦一声,冒出个人来。
张铁头手里拎着个竹笼子,递到船上。
长明慌张扑过去,打开笼子,大黑凄惨惨叫一声,抖成一团,团进她怀里。
长明抱着大黑,朝张铁头的方向感激道:“张大哥,多谢你。”
张铁头挠挠头:“半仙别客气。”
长明却摇摇头:“不,你救了大黑,我欠你一条命。”
站在她身后的季云疏一愣。
张铁头却点点头,承了这份情。瞧了瞧浑身湿透的季云疏,仿佛突然参透了其中的玄妙,叹气朝长明道:“长明半仙,我铁头不会说话,但是......”
长明抱着大黑,道:“大哥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