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桐自方才生了气,出言顶撞了江晟安后便沉默了下来,她一直在沉思,今日的江晟安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仿佛像撕开了一层面具,露出了他的另一面。
他分明就不想娶她,可待她时仿佛早已将她当成了他的归属物,对她的事情都已经干涉了起来,俨然一副她已经是江家的新妇的姿态。
许相如不在此,他何以会有如此变化?
还未琢磨透这其中的缘由,她的思绪便被江晟安打断。闻言,她不禁对任翠柔与邵茹道:“看来我带你们过来是做错了。”
任翠柔心中一紧,忙不迭上前道:“婢子觉得小娘子并没有做错甚么!若非小娘子,婢子一家的日子怕是得过的艰难了。”
她又以有所指地瞥了江晟安一眼,继续道:“婢子出身猎户,爹常常得冒着生命危险进山打猎,有时候一日都打不到一头猎物,有时候则会遇到猛虎、豺狼和豹子,好几次都命悬一线。可他除了打猎,也什么都不会,家中没田没地,不打猎便只能饿死。”
任翠柔的话发自肺腑,连安岚这等任性的小娘子听了她的话后,都动了恻隐之心。而任翠柔继而道:“婢子本有一个兄长,可兄长随爹进山打猎时不幸被野猪所伤,不出两日便去了。就连婢子一个女儿家也得随爹进山。爹娘失去了兄长何以还要我也进山?是因为他们不疼婢子吗?
不是!是因为这无从选择,爹只有一人,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而婢子也自愿去帮爹,这是孝道,也是为了生计!若不是小娘子,婢子如今还在深山老林中布置陷阱,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猎物,也不知何时方能吃饱肚子……”
江晟安被她说得面上一片愧色,却不是对安桐心存惭愧,而是道:“让百姓过得如此幸苦,是朝廷的失职。”
邵茹听了任翠柔的话,眼眶已经红了,她对江晟安道:“里正和小娘子是十分心善之人,因婢子到了安家后,恐婆婆无人照料,故而小娘子准我每日都回家一趟照料婆婆。”
这是安桐经许相如提醒后才想到的,虽然安家给的工钱足以让邵茹和张婆婆祖孙俩改善生活,可毕竟张婆婆年迈,无人照料也不行。她干脆让邵茹每日在她出门巡田的空隙里回去照料张婆婆。
江晟安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他只是暗暗懊恼上一回去见邵茹时,邵茹居然瞒着他。虽然可能是不想麻烦他或令他担忧,可他明知邵茹的不易,应该早些将她安置妥当的。如今邵茹已经签下了契约,说什么也晚了。
邵茹不忍他误会安桐,特意向他解释,她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此处的动静很快便引起了正在附近的李锦绣和江高氏的主意,她们走了过来,便看见园中的各人的神色有些古怪,气氛更是有些凝固。
江高氏见自家的儿子并没有看着安桐,便知道是这两人出了问题,再看任翠柔和邵茹又像是哭过的模样。她揣测道:“是不是大娘训斥婢女,被晟安阻挠而发生了不快?”
李锦绣面不改色,她可是很清楚安桐对两个婢女如何好的,又怎会去训斥她们呢?只是江高氏这般把她的女儿恶意揣测,却把自家的儿子当成了一个心地善良、嫉恶如仇的谦谦君子,这让她很是膈应。
“桐儿并非刁蛮任性之人,更不会把人训斥到哭。”李锦绣道,就她这个女儿的性子,跟许相如较量的那些年,哭鼻子的次数倒是多!
“大伯娘、江伯娘!”安岚发现了二人,便开口唤了一声。
李锦绣二人只好向她们走去,她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过,而江晟安面露尴尬,忙向她们行礼。
“晟安,这是怎么了?”江高氏先声夺人。
“没事,不过是闹了些误会,小桐也不早些说明,我便多管闲事了。”
安岚正要开口,李锦绣瞥了她一眼,道:“岚儿,你娘在到处寻你。”
安岚只能把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匆匆地跑了。李锦绣没让她开口,否则以她的脾性说出来的话定然会让江高氏和江晟安的脸上不好看,也只会让人觉得安岚不懂尊卑、不敬长老。
“既然是误会,说清楚了便好。”江高氏道,又拉着李锦绣的手笑道,“这大娘与晟安是早就有婚约在身的,晟安帮她管一管事,也不算多管闲事吧?只能说他们的感情好啊!”
李锦绣微微一笑:“是呀!”
江高氏怕安家生气,便又瞪了一眼江晟安:“晟安,你还愣在这儿做甚?大娘都来了这儿,你也不陪着她,四处走走?”
“我方才已经逛过了,且我出来这般久,被冷风吹得头有些晕,所以我想到小岚的闺房中歇一歇。”安桐的脸上也是挂着笑,不过比起李锦绣游刃有余的笑容,她的笑容便显得僵硬多了。
“大娘还是得注意身子呀!”江高氏如此道,也没昏了头让江晟安将她送到安岚的闺房中去。
安桐带着任翠柔和邵茹离开了此处,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真是太爱这带着寒意的空气了,比在江晟安跟前呼吸的要清新多了!